夏侯讓雙眼發紅,一把奪過方小牛手中的刀大步朝院中走去。
牛家人的心啊,就跟那過山車似的。
先是牛掰死亡失了靠山,然後國師突然說要送牛蟬入宮為妃。
本以為是牛掰的死亡換得了這富貴,可富貴還沒到手,皇上怒氣衝衝殺上門來。
好不容易把責任推到姐弟倆和死人身上,誰知死人不開口,皇上再度提刀來。
夏侯讓目光緊盯牛嬋,刀尖在地上嘩啦出刺耳的聲音。
牛嬋將瑟瑟發抖的牛芒緊緊護在身後。
對於這個男人,短短半天時間,一眼萬年的歡喜,已經化作痛苦的源泉。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她希望能死在他手裡。
牛蟬緩緩閉上眼睛。
見此情景,周韶華突然一聲大叫:
“方稗稗,你再不出現,牛家人就要被他殺死了?”
院中空曠處,有女子慵懶的聲音響起,聞其聲、卻不見其人。
“死就死唄,反正地府那麼大,一鍋裝得下。”
方稗稗因為被隨機選做工具人的事情正在氣頭上,哪管他人死活。
“你想讓他落得個昏聵殘暴的名聲是不是?”周韶華怒道。
方稗稗:“昏聵殘暴好啊!”
“再加個好色荒淫,然後你來推翻他,做個女帝不也挺美?”
周韶華……
這貨,怕不是想借刀殺我吧?
夏侯讓突然笑了。
他哐當扔掉手中刀上前:
“國師大人,你似乎對我誤會頗深啊,連謀朝篡位的事情都打算好了!”
方稗稗:“哪來的誤會,就是喜歡你,想把天下間的美人都送給你而已。”
夏侯讓發揮無賴精神:
“你喜歡我、我接受,但美人就算了,畢竟,被良駒……”
方稗稗怒喝:“閉嘴!”
“那你出來,咱們找個水草豐盛的地方好好聊聊。不然,你知道的,我這張破嘴不太把風……”
方稗稗 :這廝怕是想早登極樂!
常小白依舊不懂就問:
“聊聊,為何要去水草豐盛的地方,這裡不可以嗎?”
周韶華踢他一腳,看向左右道:
“都散了,別打擾皇上和國師大人打黃色啞謎。”
說完又對牛家人擺擺手,示意他們趕緊跑。
隨後,她也跟著退出院子。
人已經找到,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是他們能管得的了。
待眾人都離開之後,夏侯讓走向聲音發出處:
“你給朕送女人,總要有個理由吧。”
方稗稗不緊不慢:“送點女人給你享用而已,要什麼理由?”
“如果非要一個的話,我高興、願意,行不行?”
夏侯讓:“不行,因為我不願意。”
“你願不願意是你的事,我送不送是我的事。”
“國師,你真要這樣嗎?”
“對,我就要這樣。”
夏侯讓怒了:“你到底在發什麼神經?”
“我哪裡做得不好,你倒是直說啊!”
方稗稗也怒了:
“你才發神經,你就是個神經病,以前是,現在是,以後還是。”
“你就是吃飽了撐的,非要折磨自已、順帶著折磨別人。”
“真以為自已天上地下唯我獨尊了,想幹嘛就幹嘛,完全不顧忌別人的感受和意願?”
夏侯讓被罵得一頭霧水。
“我什麼時候折磨別人了?”
“還天上地下唯我獨尊,我在你面前難道還不夠伏低做小?”
方稗稗冷笑:“看來,你對在我面前伏低做小這件事很在意啊!”
“也是,哪有人天生願意伏低做小,不過是臥薪嚐膽、忍辱負重罷了。”
“是吧?”
夏侯讓第一次體會到了女人不講道理的殺傷力。
無奈道,“何必非要冤枉,你明知道我的心思……”
方稗稗打斷他:
“你的心思、你的心思自始至終都是踩著我肩膀上位,把我當工具人使。”
方稗稗被氣暈了頭,不自覺就把天帝的賬算在了夏侯讓身上。
當然,她也沒冤枉他。
他不是他,卻也本是他。
然而夏侯讓卻不知道自已就是天帝。
方稗稗的話就像一根刺扎進他心裡。
他確實是得她幫助才登基的,且一開始也是存著利用的心思。
只是後來,情不知所起,利用變成了依賴。
方稗稗一針見血的話無疑撕開他王者的遮羞布,也戳中了他內心最敏感自卑的點。
他沉默、思索。
然後發現自已啥也不是。
無錯書吧發現從頭到尾在她面前,自已就像是一條靠憐憫才能勉強存活的狗。
自始至終,都是自已這條狗在跪舔、在搖尾乞憐,靠她施捨……權利與愛情。
夏侯讓看清了這場不平等的關係,瞬間心如死灰。
她對自已,沒有愛慕、只有同情。
極致的打擊之下,男人的自尊心生出一層保護膜,並迅速反彈開去。
他忽地笑了,退後兩步:
“國師不愧是國師,就是懂人性。”
“美人嘛,哪個男人不喜歡呢,尤其像牛嬋這樣的,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這下換方稗稗沉默了。
其實在說出那番話之後她也有些後悔的,但仔細想想,這貨不管是作為天帝還是夏侯讓、有意還是無意,確實都在把自已當工具人使。
她壓制著心中的怒火問:“你不裝深情了?”
夏侯讓:“不裝了,畢竟目的已經達到了不是?”
方稗稗……
憤怒、失望、難過,最終化為一句:
“既然這樣,那還等什麼,現在就讓她進宮吧。”
夏侯讓躬身抱拳:“國師美意,卻之不恭。”
他轉身走出院子,對等候在外一眾人道:
“三朝元老之孫牛蟬,性溫貌美、端莊賢淑,可入主中宮、伴君左右。”
“酌、即刻入宮。”
這下,不止牛家人,國師府的眾人也都懵了。
“入主中宮,這是直接封后啊!”
常小白率先一聲大吼:
“我不同意!”
夏侯讓看向他,“我是皇帝還是你是皇帝?”
常小白被堵死。
周韶華上前,“這是國師的意思?”
“朕的意思,當然,也是國師的意思。”
夏侯讓說完頭也不回離開了牛府。
方小牛捏緊拳頭,剛要追上去打死這個混蛋,院內傳來方稗稗的聲音:
“任何人,不得抗命。”
“都散了!”
“是!”
牛家人心中已早沒了歡喜。
傻子都看得出來,皇上這是在和國師賭氣。
沒人再巴結討好牛蟬,反而都對她投去怨恨的目光。
都怪她這個炮灰女配,連累全家也都成了炮灰。
牛勇嘆口氣對身邊小廝吩咐:
“安排馬車,立刻送皇后娘娘入宮。”
……
眾人散去,周韶華走進院子。
方稗稗出現在走廊上,一陣風來,紅裙激盪、銀絲飛舞。
她走到她身邊,帶著責備:
“是你親手推開了他。”
方稗稗面無表情。
“天命不可違,照做便好!”
“你什麼時候信天信命了?”
方稗稗迴轉身,臉上有著落寞與疲憊:
“我原以為自已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本心本意,實則,不過是大聖翻筋斗,在佛陀的掌心打轉罷了。”
周韶華不太懂她的意思,問了句,“為他人做嫁衣裳,你甘心嗎?”
方稗稗苦笑。
“如果你知道,自已命運從一開始就是被設定好的,不甘心又如何?”
周韶華:“那我情願永遠都不要知道。”
方稗稗點頭:“這就是做凡人的好處。”
“告訴大夥,今後該幹嘛幹嘛,別再干涉他的事。”
“那你呢?”
方稗稗剛想說回地府,耳邊傳來司命的聲音:
“你得留在人間,直到他歷劫成功歸位。”
方稗稗想罵娘,聲音又道:
“地府陰氣重,如果你不想生下個鬼兒子的話,最好不要經常回去。”
“我回國師府。”
方稗稗抬腳走向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