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逗豆被這一聲搞得雲裡霧裡,仔細看了兩眼,認出來是白天譏諷他的那兩個女子之一,晚上這是換了髮型衣服,穿的少了差點沒認出來。
扭頭看向另一個,齊了,白天那倆女的齊了。
“真應了不是冤家不聚頭,到這邊一共沒遇到幾個人,這倆貨又遇見了。”張逗豆心裡不痛快,拉著張楚瑤就要走開。
“白天的樂子人,晚上來找樂子來了?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啊~”擋在張逗豆麵前的紅衣女子尖酸刻薄道。
張楚瑤感受到張逗豆拉著自己胳膊的手,微微用力。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這不大文豪嘛,白天連豆子都能認錯,晚上來找豆子吃?這的豆子可不是大街上的燒餅,三個靈石連豆子都看不到。連三個靈石都拿不出,還敢在這晃?”
纏著張楚瑤的白衣女子聞聲過來嘲諷張逗豆,就像攻擊人可以得到莫大的滿足,可以遺忘被攻擊的不悅。
張楚瑤看著面前這兩個女子極力譏諷張逗豆,想說點什麼,卻被拉著無法言語。看著張逗豆沒有回應,也很奇怪:“這兩個女子沒啥修為,築基都遠遠沒到,張公子一口氣就能把她倆吹飛,為什麼要在這裡受這窩囊氣?而且看樣子是不止一次受氣了,這裡有什麼更深的原因嗎?”
張楚瑤哪裡知道,張逗豆就一個普通人,還很窮,別說大打出手,這些年連女孩子的手都沒摸過,更別提打女人了,再說女人是用來疼的,不是讓她疼的。
張逗豆一純情少年,哪見過這場面,被倆風塵女子堵在大街上奚落,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腦子都尷尬的空了。
“紫少,要不要去管管,那個異服少年拉著的是張家二公子,張家這些年雖然勢力降了些,但還是比我們紫樂門要強很多。”一壯漢對靠在窗前的紫衣少年說道:“這倆沒見識的賤貨居然不認識張二公子。”
“不急,這少年拉著張二公子,看這局勢,應該是地位在其之上,張傢什麼時候有這麼年輕的管事的了?等等看,有意思了。”紫衣少年在紫金瀚頂樓的一個窗前向下看去,饒有興趣的擺擺手,讓身邊壯漢退下。
這一紅一白兩位風塵女子,像是把別人撒在她們身上的氣,都撒給張逗豆一樣,一句重複的都沒有,譏諷了小半柱香。
張逗豆愈發尷尬、羞憤,可是這麼多年來的教育,尤其他老爸的教育,一直刻在他的心上。
從小受到欺負,還手和別的孩子打起來,不論對錯,回家先挨一頓揍,然後被他爸帶去對方家裡,登門道歉,即便是對方孩子是公認的調皮搗蛋的壞孩子。
張逗豆印象特別深刻的一次,他還在上小學,家裡比較窮,很少能買新文具,看著別的孩子有新的卷筆刀,他也很想要,但他知道家裡條件不好,媽媽身體不好,看病要花錢,也就捨不得要。
但是有一天,他媽媽送給他了一個黃色小太陽形狀的卷筆刀,他十分開心,做夢都在擺弄,對此十分愛惜,結果第二天的一個課間,他再次回到座位,發現卷筆刀不見了,一個公認偷東西的壞孩子手裡拿著一模一樣的,重要的是,他給自己的卷筆刀刻了記號,那個孩子手裡的就有他做的記號。
他去找那個孩子討要、理論,自然是被氣的上頭,於是打了一架。家窮,沒給老師送禮,那個時候流行這個,老師拉偏架,要張逗豆把家長叫來,還不讓他上課,在走廊罰站。對方家長也是出名的不講理,於是只叫來了張逗豆的爸爸,把兩個孩子也叫到辦公室裡,詢問怎麼回事。對方孩子不但不承認,還說就是他的,張逗豆說出他的記號後,他沒借口了,於是用力把這個塑膠殼卷筆刀摔在了地上,稀碎。事後張逗豆回家後還被他爸臭罵一通,說著被叫去學校,還是因為和壞孩子打架,讓他十分沒有面子。
這件事從此刻在了他的心上,讓他記住了不管因為什麼,只要打架,那就是自己錯了,即便是對方的錯,而且還要被自己的爸爸拉去登門道歉。
不知為何,童年的種種欺凌,初中後的種種不公,高中時的種種壓迫,這些畫面一股腦的湧上眼前,心底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升騰,像是抽乾了一身的血,渾身發涼,身體發輕,卻又站的特別穩。
那兩個女子越說越痛快,言語逐漸帶起了咒罵,周圍的人就像在看樂子,一點不想幫誰,張楚瑤都看不下去皺起了眉頭。
這時張逗豆抓著張楚瑤的手鬆開了,張楚瑤覺得自己可以自由活動了,剛想說點啥,突然一股冷氣從腳下唰的一下,瞬間衝到他的天靈蓋,如墜冰窟。這種感覺是一種面對大恐怖時的畏懼,金丹期的修為讓她的五感更加敏銳,圍觀的人可就沒這種修為了,還在樂呵呵看著。
張逗豆低著的頭緩慢抬起:“說夠了嗎?”
憤怒到極點的語氣,是平靜的。
頭完全抬起來的時候,面無表情,左眼呆滯無神看著前方,右眼完全血紅沒有眼瞳,只有火焰一樣跳動的黑氣。
兩個女子聽到聲音,正覺得罵了半天快要發洩完了,沒有意思的時候,聽到了回應,又有了繼續罵的激情,話剛要出口,看到了這隻眼鏡,正疑惑間,突然像是被繩子勒緊了脖子,身體僵住,繩子一拽,意識被拖出了身體,到了一個沒有邊際的血紅色空間。
二人向下墜去,下方是黑色的火焰,能感受到無比的熾熱,但是如何下墜也沒有拉近一絲和火焰的距離,一直烤著。
像是肉在烤箱裡,逐漸滲出油脂,原本年輕的肉體,此時猶如枯樹,皺巴巴的表皮貼在肉上,肉被烤成肉乾貼在骨頭上。但意識十分清晰,還比平時靈敏的多,於是受到的痛苦加倍體會。
不知折磨了多久,空間消失了,火焰消失了,熱度消失了,眼前逐漸看到了之前的畫面,張逗豆和張楚瑤,還有圍觀的人。
兩女像是抽乾了體力,癱在地上。在外人看來,張逗豆說了句話,抬起頭,然後兩女看了一眼,就突然癱倒在地,說不出的詭異。
看著出氣多進氣少的兩女,圍觀的人覺得出了人命,要知道,這可是這個市集最大的樂子店,紫金瀚的樂子人。
紫金瀚可是靈松城十三大家族之一的紫樂門的產業之一,敢在他們店動他們的人,上一次是個金丹期高手,最後人頭被掛在城外大道的第一棵樹上。
人群嘩啦啦散開,唯恐和自己有關,店裡出來幾個壯漢,一個壯漢扛走兩女,其他幾人要對張逗豆和張楚瑤動手。
“慢著!不要怠慢了貴客!”說話的正是之前窗邊的紫衣少年,紫少從人群外走到張逗豆二人面前。紫少開口:“這兩個女的吃了些不該吃的,我們帶回去醫治,在下是這家店管事的,二位有所驚擾,還請隨我去店裡,給二位壓壓驚。”
張逗豆一臉茫然,剛剛被罵的上了火氣,一抬頭,就看到這倆女的癱倒在地,還想著這裡的人體力這麼差嗎?罵人能給自己累癱?然後來一幫人像是要為這倆女的出頭,拜託,是她倆罵我半天累的,自找的,跟我有啥關係,我是被害者啊!緊接著又來個看起來是管事的,要請去店裡,這跟穿越開了金手指一樣,不對,自己穿了,但是沒啥金手指啊?
張楚瑤也是有些懵,感到一陣恐怖的氣息,讓自己手腳冰涼,然後緩過來就看到這倆女的癱倒在地。
張楚瑤沒啥社會經歷,只覺得這二人受傷跟張逗豆可能有點關係,而且傷了對方的人,對方沒有動手的意思,那就進去賠禮道歉,大不了讓家裡人過來賠點錢,理所應當,反正張逗豆在這裡,他應該不會受傷。再說自己身份在這裡,對方也不會多難為自己。
張逗豆看多了黑社會幹架的影片,覺得對方找面子,自己不能進去,在外面還能跑,進去就沒得跑了,短暫思考後:“謝這位大哥,我們二人還有事,先走一步。”轉身對張楚瑤說了聲走,拉起張楚瑤的胳膊就走。
紫少也懵了,本打算留下對方看能不能問出點什麼,但想到剛才的恐怖氣息,不敢強留,只得對著二人背影說道:“那就不挽留二位,下次一定款待一番。”
張逗豆拉著張楚瑤頭也不回的走開了。
紫少讓人群散了,看著他們消失的背影略有所思,背在身後的手微微顫抖,顯然是剛剛的恐怖讓他心有餘悸。他表面上看起來年輕,其實是四十幾歲的金丹期大圓滿高手了,對那種恐怖的感受還在張楚瑤之上。要知道,有著百年元嬰的門檻,金丹大圓滿在百歲之前的年輕人之中,可以是橫著走了。紫少眯眯眼,自言自語道:“這年輕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