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懷亮非要跟著鍾修去看他明天穿的朝服,別看他掛著一個左驍衛右將軍的職位,可在大將如雲的唐朝初年,頂多就是個小嘍嘍。
“你知道嗎?這次你獻出馬掌算是立大功了!明天授爵不知道聖上有何賞賜”程懷亮看四周無人,悄悄跟鍾修說了這麼一句不著四六的話。
鍾修疑惑了下,然後也低聲回了句:“北方嗎?”
唐建國九年,北方的東突厥屢次進犯北境,跟梁師都狼狽為奸給了李淵很大的軍事壓力,突厥人仗著戰馬的機動性,在邊關上胡作非為,做出了一樁又一樁的慘案,百姓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
程懷亮說鍾修給的馬掌立了大功,後者稍微聯想就能得出大唐是在北方的區域性對戰中佔了上風。
程懷亮點點頭,兩人心照不宣的沒再吭聲。
鍾修拿出禮部送來的禮服試穿,很快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只見冠服上滿是褶皺,瞧著分明就是哪個犄角旮瘩翻出來的老物件。
“豈有此理,我去找禮部算賬”程懷亮看到這些像垃圾一樣的東西,當時就火冒了起來,起身轉頭就往外走去,要去討個說法。
由於禮部設定在皇城內,經過層層查驗後,程懷亮才走進了禮部司,找到主辦的官員竇文鷗,當即質問起對方:“鍾修乃是俺過命的兄弟,你們給他送了堆垃圾噁心他,這是什麼意思!”
竇文鷗是李世民安插在禮部的人,聽到程懷亮這麼說不由得大驚:“這不可能!冠服是我親自安排人制作的”
程懷亮將帶來的東西直接丟給他,後者愣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良久之後,他想起了什麼,朝門外叫來雜役:“鍾公子的衣服是誰送去的,叫他過來問話!”
很快門外就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雜役走進來衝竇文鷗行禮:“見過竇大人,可有事吩咐?”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選的衣服變成了這堆破爛!”竇文鷗臉色鐵青問著對方。
“大人,這得問李大人”
“李友田?又是這個老東西!”竇文鷗有些暴怒,捏著椅子的手變得發白。
李友田是禮部司郎中,按理來說是竇文鷗的上司,他應該尊卑有別,但問題就在於李友田是太子一系的人,在大事小事上沒少給竇文鷗穿小鞋,因此兩人不對付是在禮部內出了名的,反正誰也弄不走對方。
禮部不像兵部跟吏部那般勢如水火,在李淵的有意平衡之下,,除了一把手在李淵手上牢牢控制以外,太子跟秦王、齊王的人各身居要職,只要這班人在劃定的規則內行事,禮部尚書唐儉都採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來對待。
“敢在冊封之事上搞小動作,李友田怕是活膩歪了吧”竇文鷗讓程懷亮先回去,他思索了一會,起身往秦王府的方向而去。
禮部所在官署後衙內,禮部侍郎肖斌正端坐在太師椅上喝茶,肖洪正站在屋子正中間抱怨著:“那個鍾修完全不將父親當回事,他恃才傲物,明知我是您兒子,依然一點面子不給,縱容侍從將家裡下人打了一頓,我是想著不跟他一般見識,沒想到他愈發蠻橫,三番四次跟我作對。”
肖洪說話的過程中,肖斌捧著茶杯抿著茶,臉上波瀾不驚,就這麼靜靜地聽著也不插話。
肖洪有點拿不準自己的父親是什麼意思,本來要給鍾修拼命上眼藥,結果不知不覺間說話的聲音有些發虛。
肖斌看著自己的獨子,對方什麼脾性他早就瞭如指掌,等他停下滔滔不絕的抱怨後,反問道:“你想做什麼?”
“爹,我當然是想讓他在這次授爵的事上嚐點苦頭了!”肖洪興致勃勃地比劃著。
“混賬!朝廷的事豈是你這等小兒能夠指手畫腳?平常不是你娘維護你,我早就打斷你的腿了!”
看到肖斌突然發怒,肖洪愣了會,然後梗著脖子說道:“爹,別人欺負您你兒子頭上,您不怪他,反而怪我,這以後長安城內還有誰會將我們家當回事,難怪外面都說禮部侍郎就是個擺設,底下的人搞不定,上面又被壓著死死的”
“你!”肖斌揚起手就要往對方臉上招呼,想了想自家就這麼個獨子,抬起的手只能恨恨放下,這一幕讓肖洪愈發肆無忌憚。
“爹,你不是讓我多給家裡添丁嗎?我答應你,只要出了這口氣,以後我什麼事都聽你的。”
肖斌聽到這話眼神亮了起來,想了想後答應了下來:“好,爹答應替你出氣,但從今天開始你少給我去勾欄聽曲,專心在家陪幫你媳婦”
肖侍郎官居正四品,唯一的遺憾就是子嗣少,而獨子又整天流連勾欄妓館,身體精氣不足,至今未留下一兒半女,這幾乎成了肖侍郎的心病,如今聽到獨子如此承諾,心中自然歡喜。
等到肖洪離去之後,肖侍郎叫來外間雜役,詢問藍田縣男授封的事宜,得知李友田跟竇文鷗的爭執後,乾脆選擇隔岸觀火,心中期盼最好讓太子跟秦王兩個親自下場,將這事鬧得越大越好,萬一聖上震怒而取消縣男封爵,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了這事。
竇文鷗到了秦王府外,遞上拜帖後很快就見到了李世民,將鍾修的情況告訴對方後,乾脆退到一邊靜靜等待秦王拿主意。
“李友田膽子這麼大?大哥這是跟父皇對著幹嗎?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二弟了”秦王隨後修書一封讓竇文鷗帶給禮部尚書唐儉,同時悄悄跟竇文鷗說一句話,讓他將話帶給唐儉。
太子東宮內,王珪、魏徵還有馬三寶正在書房內跟李建成說著話,門外下人將禮部剛剛發生的事用字條遞了進去,李建成看完後又轉給三人。
“殿下,李友田這是自尋死路,這事跟太子可有干係?”魏徵皺著眉頭提出了異議,他太清楚太子的剛愎自用。
“玄成莫非怪本宮”李建成對魏徵的態度有些不爽,一個小小的縣男,別說是給個下馬威,就是殺了也未嘗不可,只要能讓李世民添堵,他就打從心眼了高興。
聽到太子言語間的不滿,魏徵沒有退縮,而是直諫言道:“如今大梁未滅,大唐不能讓有功之臣寒心,這次賞爵聖上就是為了給大唐將士打氣,殿下身居東宮之位,豈可為了眼下得失就自毀長城,邊關將士一旦離心,往後再難跟殿下一條心了啊”
被魏徵這一頓分析,李建成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心裡一下慌亂了起來。
王珪、馬三寶作為李建成一直以來的幕僚,一直對半路殺出的魏徵看不上眼,尤其是太子率部平定劉黑闥後,對魏徵更是信任不已,讓他們兩人心底眼紅,一旦太子登上大位,魏徵必然比他們更受重用,這讓他們心底如何能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