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澗禮醒來以後被轉入了普通病房。李知意看著兒子終於轉危為安,悄悄地哭了一場,不過在蘇澗禮面前,她還是習慣擺出一張嚴肅的臉,但至少她不會再“火上澆油”,質問他為什麼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出了這麼大的事該有什麼損失之類的話。
何年也終於鬆了一口氣,就連周讓也跟著他鬆了一口氣。午飯的時候不僅多幫他多拿了一個雞腿,還嫌食堂阿姨給何年的米少了,讓阿姨再給他添點。
何年笑道:“可以了,夠吃了。”
周讓看看他說:“你終於又會笑了,看來他恢復得還不錯。”
何年有些不好意思,“周讓,謝謝你,這幾天你也跟著操了不少的心。”
“你知道就好,過幾天一起喝酒。”
周讓看的太明白了,何年的心都系在蘇澗禮身上,他這種從不輕易為一個動心的人一旦動了真心就會一頭扎進去不計回報的一次愛到底。他親眼目睹了何年前一段時間裡眼神裡黯淡和無望,那種壓抑和心不在焉的樣子是他跟他認識這麼多年從沒見到過的,而這種狀態也一直持續到蘇澗禮的醒來。
他一醒來,好似一切雨停雲散,天氣立刻明朗了。
周讓心裡酸酸的,但此時也唯有祝福。
蘇澗禮轉入普通病房後,何年沒有再去看他,知道他被同事很好的照顧著,知道他一天比一天恢復的好,這就知足了。
李知意居然也給他發了條簡訊:“他很想你。”
何年沒有回覆。不過在給小朋友看病的時候,他終於又恢復了往日的笑臉,偶爾還會逗一逗小朋友。
兩週後的一個晚上,何年在門診剛接診過最後一位小朋友,洗身去洗手消毒就準備下班的時候,診室的門被推開了。
他聽到動靜本能回過頭看了一眼,還以為是護士,沒想到卻是拄著柺杖的蘇澗禮。
他架著雙柺,動作極其不熟練卻固執的走進了何年的接診室。
何年對前來阻止的護士說:“沒關係,你忙去吧。”
護士走後,何年看了看蘇澗禮,他臉上的淤青和擦傷幾乎已不見痕跡,只是寬大的病號服下骨折的繃帶還沒有拆,胳膊和腳踝上的石膏也還在。
何年說:“誰允許你來的?”
“……你是醫生,我是病人,我不能來嗎?”蘇澗禮不敢理直氣壯,只敢輕聲細語,能貧嘴了,看來恢復的真不錯。
“我是兒科的醫生,只接診小朋友。”
“那您就把我當小孩來看。”蘇澗禮大言不慚。
何年瞥了他一眼,收拾著桌子上本就寥寥無幾的東西,說:“我可看不了你這樣的巨嬰。”
何年的語氣雖不熱情但也不是十足的漠然。這讓蘇澗禮很開心,只要何年不會拒他千里之外他就能一掃眼前所有的積鬱,連胸前的傷口都好似沒那麼疼了。
“何年,對不起。”
何年看著蘇澗禮一副無措的樣子,不禁有些心酸。
“……不用對不起。”
聽到何年溫柔的聲音,蘇澗禮眼圈一下紅了:“我知道我很蠢,一直以來都讓你傷心,我……”蘇澗禮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表達自己對何年的相思成疾,他覺得自己短短几句話也彌補不了對何年帶來的困擾和難過。
“蘇澗禮,我現在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
“你從高處摔下來是你不小心,還是有意為之?”
蘇澗禮舉起了手:“我發誓,是我不小心。”他答應過何年,不會因為任何事再有傷害自己的行為。
可事實上,出事故那天,他心不在焉的被吊到了空中,他看著下面忙碌的人群,突然感到一陣惶恐和疑惑,他不知道自己在忙碌什麼,而忙碌過後又會改變什麼。何年離開了他,林之晚更是一無所蹤,跟母親說分開的時候,母親又提起了已故的弟弟,她這輩子大概都不會原諒蘇澗禮,她不止一遍的說過,如果弟弟還活著,一定比他更優秀。已經去世二十一年的弟弟不僅是李知意心中的隱痛,更是蘇澗禮這輩子掙脫不開的鐐銬。
所有他認為對他很重要的,他想要的人都在離他遠去,那種焦慮和絕望讓他覺得自己卡在一個深淵的縫隙中,出不來也掉不下去,每天面對的是無盡的窒息和折磨。
他害怕晚上的來臨,那意味著挖空人心的孤獨和恐懼。
所以,鬼使神差的,他扣開了安全扣帶,在人瞬間朝地下撲去的那一刻,他腦子裡閃現出的是一張清俊溫柔的臉,那是何年的臉。
可惜,他沒有讓那張臉佈滿笑容。
“你需要好好休息,先回病房吧。”何年收拾完桌面的東西,把鋼筆插回到自己的白大褂口袋裡。
蘇澗禮點點頭說:“好。”然後他的柺杖用的實在不熟練,轉身的時候差點摔倒。
何年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這可如了蘇澗禮的願,他乾脆把柺杖一扔,抱住了何年。
聞到何年身上淡淡的白玫瑰浴液的味道,他覺得自己的心這一刻才回歸到了自己的胸腔內,他的血液和氧氣才重新在身體中流通。
“何年,不要走,不要走。”蘇澗禮的語氣裡滿是哀求,“你離開我的這半年,我跟一個活死人無異,每天都痛苦的不能自已,我後悔了,後悔做出那麼多讓你難過的行為,我知道我是真的喜歡上你了,我也知道你是真的喜歡我對我好,是我太糊塗,不夠明白你的用心……”
“誰喜歡你了。”何年說,掙脫了他的懷抱。
“那你喜歡誰,難道真是那個……那個空乘……”蘇澗禮小心翼翼的問。
何年沒有回應。
蘇澗禮的心都涼了,“你跟他是認真的?”
“他現在……確實是我男朋友。”何年語氣有些生硬。
蘇澗禮只覺得受了傷的胸腔痛的擰成一團,英俊的臉上一片灰白。
“那你愛他嗎?”蘇澗禮看著他,哀哀的眸光好像要將他穿透。
何年在這樣的目光下顯得極其不自然,他突然意識到,把愛和陸令嘉聯絡在一起讓他竟然有些尷尬。
“愛也可以慢慢培養的。”何年說。
蘇澗禮想說什麼,偏偏此時何年的電話響了起來,正是陸令嘉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