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醫生,聊什麼呢這麼開心,叫你吃飯都沒聽到。”蘇澗禮對他說,語氣還算和氣,但盯著何年的眼睛裡卻透出另一種不爽的意味來。
“同事電話。”何年簡單的回答。奇怪,他跟周讓清清白白,怎麼在蘇澗禮面前就有種心虛的感覺。
兩人坐在餐桌前,桌上擺著四菜一湯,竟然還葷素搭配。
“嚐嚐吧。”蘇澗禮遞給何年一雙筷子。
何年拿起筷子看了看四個菜,保守的夾起一塊西蘭花嚐了嚐,口感雖不是那麼好,但也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差。
“還不錯。”
一句還不錯就把蘇澗禮誇的飄飄然了,他馬上給何年夾了一塊牛肉,“嚐嚐這個。”
何年看著有點發黑的顏色,勉為其難的放進嘴巴里,一陣劇烈的鹹味漫開在自己的舌尖上,然後整個口腔都是苦的。
何年抓起紙巾將肉吐了出來。
蘇澗禮看他的反應如此,於是也夾起一塊肉放進自己嘴裡,嚼了一下後也面色難看的吐了出來。
然後他又不死心的夾起其餘兩樣菜,品嚐過後臉色更難看了,又嚐了一口湯,湯裡的胡椒粉味道嗆的他差點原地昇天。
“沒關係,最起碼還有一個算成功的。”何年安慰他。
蘇澗禮從兜裡掏出一張紙啪的一下拍到了桌子上。
“虧我還認認真真的做了筆記。”
何年拿過他的筆記,上面果真認認真真的寫著菜名以及做法,就連放多少克油和鹽都標的一清二楚。
何年差點笑岔氣:“你在哪抄的菜譜?”
“用你電腦找的啊。”
“這不是菜譜,這是離譜,這裡,鹽怎麼可能放400克,400克是多少你知道嗎?我們平時吃的食鹽,超市裡賣的那種一袋正好是400克。你是準備醃鹹菜嗎?”何年忍著笑看著蘇澗禮,都不忍指出他選單上的其他錯誤之處。
蘇澗禮奪過選單仔細一看,的確有一處寫著“400克鹽”的字樣,肯定是自己一時大意抄錯了,但實際操作的時候並沒有那麼誇張。發現自己這個低階錯誤,他一時間也很無語。
何年趕緊止住笑安慰他:“這已經很不錯了,最起碼邁出了第一步,還是個四菜一湯葷素搭配的大場面。”
“你諷刺我。”蘇澗禮斜睨著他。
“你要是這麼想我也沒辦法。”何年皺皺眉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蘇澗禮盯了何年似笑非笑的臉兩秒鐘後突然站起身來,他一把拉過何年的胳膊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我不吃飯了,我要吃你。”蘇澗禮貼著何年的耳朵說,他滿臉鬱結想要報復這個嘲笑他的人。
何年第一次被人這樣抱在懷裡,不免慌張不適,他推著蘇澗禮灼熱的胸膛說:“你放我下來,或許我可以把你的菜改善一下,最起碼對得起那些食材。”
“何醫生,你很得意。”蘇澗禮有些惡狠狠地說:“等會就讓你哭給我看。”
何年也不明白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竟把晚飯吃到了床上來,而自己則成了一道“食材”。
……
一覺醒來,天已經全黑透了,何年感覺自己的腰快斷了,肚子也不爭氣的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側過頭去看著蘇澗禮,他將臉埋在何年的肩下,只露出一個發頂。他睡覺的時候總是習慣整個人縮起來,將臉緊貼在別人背上或者埋進枕頭裡,像個怕冷的小孩。
何年輕輕的摸了摸他的頭髮。
“幾點了?”蘇澗禮的聲音從被單處傳來,他也清醒過來了。
何年拿起床頭櫃上的腕錶看了看,然後先吃了一驚:“居然已經一點了。”
蘇澗禮騰的直起頭來:“凌晨一點?”
“難不成還是下午一點?”
蘇澗禮重重的躺回去閉上眼睛沉默了一會兒說:“被時間遺棄的感覺真好。”
何年看了他一眼問:“真的沒事兒嗎?你……你媽還有你的工作人員估計急瘋了。”
蘇澗禮無所謂的說:“又不是第一次了,他們知道我發完瘋就會乖乖回去的。”
“回去還會再捱揍嗎?”
“不會,只會惡狠狠的瞪著我。”蘇澗禮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說,“不過我也有我的辦法,我戴上墨鏡,不接受她的目光。”
何年沉默了片刻問他:“你媽媽有沒有可能去看看心理醫生?”
“她從不覺得自己有病,她甚至覺得自己比普通的家長要更關注孩子,她也認為如果不是她的堅持,我根本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何年沉默著,他簡直無法想象這位母親的心理和想法。何年的媽媽在他的小時候就過世了,可是留給他的念想卻是滿滿的愛,他喜歡的東西哪怕在天上母親也恨不得腳踩天梯去摘,反之他不喜歡的東西母親絕不勉強他去接受,只要他開心,其他根本不值一提。
還有何贏,陳丹荔對何贏的寵愛也可謂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何贏在十二歲之前的飲食都是陳丹荔親自做的,記得何贏小時候喜歡吃一種海魚,陳丹荔就派人每天清晨就去海邊垂釣,保證能讓兒子吃到最新鮮口感最好的魚肉。陳丹荔每次看著何贏的眼神都讓何年覺得那就是具象化的母愛,溫柔,寵愛,驕傲,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他。
看蘇澗禮稀鬆平常的說著母親對他的態度,他的心沉下去久久不能回彈。何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這可以說是一個人生命中最大的一場劫難,不是幾句安慰的話就能輕易撫平內心的缺失和傷痛的。
“阿禮,不管怎麼樣,你還是要相信,這世上還是有很多人是用心愛你的。”何年輕而由衷的說。
蘇澗禮看著何年,他覺得他從沒遇到過像何年一樣心思細膩又待人真誠的人了,此刻他不僅感慨自己的幸運,還有些不懂:“何年,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何年一愣,然後垂下淺色的睫毛:“你覺得呢。”
“你是不是可憐我。”
何年不語。
“其實不用可憐我,父母什麼的……不就是那麼回事兒。”
何年聽著他輕飄飄的言論裡卻透著濃重悲觀,悲觀裡又有無處消散的無奈,他不想再繼續這個沉重又暫時無解的問題,便岔開了話題:“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宵夜。”
蘇澗禮眼睛一亮點點頭。
何年起身撿起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說:“應該只有泡麵了,可以嗎?”
“我喜歡。”蘇澗禮回答。他的視線落在何年背上清俏有型的蝴蝶骨上,又一路向下看著他微微凸起的脊椎和陷下去的腰窩。
那皙白的光澤,乾淨的纖塵不染的感覺讓蘇澗禮心裡泛起層層漣漪,然而卻又一陣莫名的縮緊。
“何年,如果有一天你跟別人在一起了,就會忘記我對不對。”
何年的動作有兩秒鐘的停頓。
他並沒有回頭,只是背對著蘇澗禮說:“怎麼會忘記你……你……可是大明星,無處不在。”
怎麼會忘記你,怎麼會忘記自己這樣心疼過,喜歡過的人。
何年第二天按時達到醫院,他在手機裡翻出一個電話號碼來,名稱記錄為:昊昊爸爸。上午的工作結束後他將電話撥了出去。
“喂,何醫生!”對方接到電話滿是驚喜的聲音。
“你好,陸先生。”
“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對方渾厚的嗓音從話筒處傳來:“昊昊多虧了您的治療,現在已經痊癒了,一直說要謝謝您,也沒找到合適的機會,上次給您說過的想給您拍專題紀錄片的事您再考慮考慮,怎麼拍您說了算,拍好了想在哪個電臺播放我給他們打個招呼就行。”
“陸先生,今天我給您打電話不是為了紀錄片的事,是我有其他事求您。”何年說。
陸先生大驚:“哎呦,您說哪裡的話,怎麼說起求來了,您是昊昊的救命恩人,如果當初不是您第一個發現他術後有腦損傷的徵兆及時治療,我現在有的可能就是一個植物人孩子了。何醫生,您只管說您遇上什麼事兒了,只要我陸某人能辦到,我絕不推脫含糊!”
“那就先謝謝您了,這件事涉及到我、還有兩位演藝圈的人士……”何年將“三年協議的事如實告知給對方。
關於與蘇澗禮的關係以及事件中在酒店被拍到照片難以啟齒的情節,何年也沒有避諱的如實告訴了對方。沒想到陸先生聽完後是一陣爽朗的笑:“何醫生,您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我陸某人也算在名利場打了半輩子交道,什麼沒見過,我可不是老古板。您剛剛說的事情我明白了,那個女演員於瑤她人現在在本地嗎?”
“在本地。”何年昨晚還看到於瑤在朋友圈發了自拍,定位在本地某影棚。
“那很好辦,我下午就讓人通知她帶著協議去找總檯臺長,今天晚上……不,今天下午你下班前這個協議有人就會給您送過去。”
何年心裡一驚,不僅聽到他說“總檯臺長”這幾個字說的輕鬆,還有他的態度好似解決一頓早飯那樣簡單,他不由得又有點擔憂:“您準備怎麼解決?”
陸先生聽出了他的顧慮說:“您放心,我是國家公務人員,絕不會做什麼為非作歹的事,只不過人在這個位置上,手裡有些普通人沒有的東西,對付那些小明星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