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一直想出家嗎?我看積水寺挺不錯,回頭讓欽天監擇一個吉日,命住持為你剃度。”
蕭景博冷漠道,看都沒看一眼自已發紅的手掌。
裡屋,蘇慎嘴角上翹,很想看蕭景辰怎麼裝下去。
外間沉默一息,蕭景辰道:“父皇應允了嗎?”
幾年前,有一次進宮請安,他告訴父皇,熟讀佛經後,嚮往與世無爭的生活,想擇一古剎出家。
當即被父皇訓斥一頓,說他拋家棄捨,不顧及父母年邁是為不孝;不顧念多年夫妻感情是為不義;不撫養幼子是為不負責任。
蕭景辰本就在演,既然父皇話說得這麼重,馬上順坡下驢,回去便找人替自已出家,從此不再提當和尚的話。
這件事之後,蕭銘寒對他改觀不少,開始讓他處理一些政務。
蕭銘寒為鍛鍊兒子們的能力,會把突發事件交給他們去辦,既能觀察他們的辦事能力,又能讓他們從中得到成長。
以前,蕭景辰沒有得到這樣的機會。
幾件政務辦下來,蕭銘寒還算滿意,要不然這次也不會把羅順案交給他。沒想到這個曾經被自已漠視的兒子卻給了他驚喜,於是把西胡國進貢的貂皮袍子賞賜他。
聽到蕭景辰拿皇帝當擋箭牌,蘇慎無聲大笑,大炎朝以孝治天下,有父母在不遠游的說法,何況出家?
蕭景博暴怒,手掌再次在几案上重重一拍。
“啪!”
一聲巨響震得人耳膜嗡嗡響。要不是几案結實,早就四分五裂了。蘇慎聽著都覺得疼,他是真的無法理解,你生氣歸生氣,何苦自虐呢。
蕭景辰面無表情看自已的二哥。
蕭景博咆哮:“你敢拿父皇當幌子?”
“二哥要我再被父皇訓斥一頓嗎?以前是我思慮不周,怎能不在父母跟前盡孝,狠心出家呢?”
蕭景辰語氣如常道。
他的養母周貴妃薨逝已久,生母德妃範氏尚健在。
“你!”
蕭景博手掌高高舉起,大概是太疼痛的緣故,手停在空中並沒有拍下去。幾息後,他從牙縫裡嘣出一個“你”字,突兀地起身,大步走出書房。
蕭景辰面無表情地道:“小弟恭送二哥。”
走出書房的蕭景博猛地停步,轉身對他怒目而視,大概氣得話都說不出來,怒瞪他一會兒便拂袖而去。
蘇慎從裡屋出來,仔細看几案,佩服地道:“他的手掌真硬,居然沒有破皮流血。”
不知道指骨有沒有碎裂?
你關注的點為什麼這麼奇特?蕭景博無語看他。
“四哥,嚴啟明晚酉時三刻要到雍王府拜見你。”
蘇慎繼續說正事。
“你允諾把他在內閣的位子往上升一升嗎?”
蕭景辰問。
這件事很重要,人家冒著砍頭誅族的風險跟隨自已,總有所圖,如果要往前提一提位次倒好說,如果要當首閣那這人不要也罷。
蕭景辰並不認為嚴啟的資歷可以當首輔,至於能力,朝中能力比他強的最少三四人。
現在的首輔是喻繁義,這人能力是有的,資歷也夠,但太著急了些,見父皇年老,又遲遲不立外甥當太子,便搞起小動作,父皇那麼精明,哪會容忍他?
蘇慎道:“是。只要空出位子,便讓他往上升。”
“明天他過來,我會當面答應他。”
蕭景辰明確表示。如果能在內閣安插自已的人,對他好處也不少。
正事說完,蘇慎開始八卦:“四哥,陛下送你什麼袍子?”
“我正要告訴你,父皇昨晚半夜命人送來貂皮袍子,說是西胡進貢的貂皮所制。”
蕭景辰說完吩咐梵音取來袍子給蘇慎看。
袍子質量確實很好,通體沒有一根雜毛,皮毛順滑。不過關鍵不在袍子本身,而在這是皇帝賞賜。這種恩寵不是人人都有,身為皇子,蕭景辰活了三十年,也是第一次得到。
作為深受皇帝寵愛並寄予厚望的嫡子,皇帝賞賜對蕭景博來說稀鬆平常,也只有他一人享此殊榮,現在卻有別的兄弟同樣得到,而且在這個節骨眼,他難免感到受威脅。
怒氣衝衝上門責問便不奇怪了。
蘇慎能理解蕭景博的心情,也僅僅理解而已。
“看來羅順案,四哥辦得甚合聖意啊。”
蘇慎把袍子交給梵音,道。
“我也這麼想。”
蕭景辰點頭。
兩人相視一笑,還別說,蕭景辰微微一笑的樣子挺帥的。
這是蘇慎第一次見他笑,以前最多也就有了笑意而已。
蘇慎表面大大咧咧,天天閒得蛋疼不是在府裡餵魚就是逗小丫頭玩,其實心裡捏一把冷汗。這是他第一次獻策,萬一失敗,他這個軍師只好回去當紈絝,繼續在青樓混日子了。
幸好賭對了。
蘇慎正在慶幸,就聽蕭景辰道:“如果不是阿慎支援,我也不敢這麼做。幸好沒有讓父皇失望。”
這件案子,他對父皇的揣測並沒有十成把握,畢竟羅順在父皇身邊侍候了二十幾年,兩人相處的時間比他這個兒子多得多。
他有些擔心父皇念舊,萬一父皇要開釋羅順,他卻公事公辦,難免被訓斥無情。
蕭景涵雖然和他走得近,卻沒有謀略,不是出謀劃策的好人選,就算他有公事公辦的想法,沒有可以商量的人,說不定便酌情處理了。
那就糟糕了。
蘇慎出現得太及時了,不僅願意投靠他,而且看法和他一樣。
此時,蕭景辰對他很欣賞,也很感激,因為他的支援,自已沒有忐忑,沒有患得患失,一往無前把這件案子辦好。
蘇慎笑道:“我只是動動嘴皮子,一直是四哥在忙碌,哪裡敢當四哥這麼高的評價。”
“梵音,取酒來。”
蕭景辰道。
很快酒取來,蕭景辰倒滿,道:“我們飲一杯權當慶賀。”
“好。”
兩人碰杯一飲而盡。
蕭景辰不善飲,喝光杯裡的酒,便不再喝。
又聊了幾句,蘇慎起身告辭。
蕭景辰送出書房,道:“辛苦阿慎了。”
“自當盡力而為。”
蘇慎道,揮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