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彭金生受審，賀定生請了假，換上便裝，早早來到衙門外，找一個好位置。
他料定賢王愛惜名聲，一定不會用刑，還心存僥倖，只是沒想到彭金生腦子不行，被賢王幾句話一鬨，全招了。
賀定東站的位置比蘇慎好得多，但彭金生聲音太小，外面太嘈雜，還有人推擠踩踏，他沒聽清。
彭金生整整招了兩個時辰，書吏記錄的紙厚厚一大疊，賀定東心生絕望，沒有散堂便提前離開。
他家境殷實，又為官多年，想著往上升一升，上個月給彭金生送禮，哪裡想到不僅沒有升官，還送出禍事。
現在怎麼辦？
他喪魂落魄走在街上，差點被從一輛急奔而來的馬車撞了。
“賀大人，你這是怎麼了？”
馬車停下，車簾掀開，個子矮小的劉三傲探頭道。
“劉大人。”
賀定東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撲過去抓緊劉三傲的手，帶著哭腔道：“彭金生招了！招了！”
他力氣太大，差點把劉三傲扯下馬車。
劉三傲眼疾手快，另一隻手抓緊車廂框才沒掉下去，道：“招了？先上車再說。”
他緊趕慢趕，總算把手頭那點事辦完，急急忙忙趕過來。這不，因為趕得太急，差點撞到賀定東。
車伕放下小凳子，賀定東一腳踏空，摔倒在地，幸好沒有受傷。
好不容易在車裡坐定，賀定東把情況一說，劉三傲即刻吩咐車伕：“去懸金閣。”
懸金閣是京城最大的古董店，珍玩字畫應有盡有，據傳相熟的大買家甚至能在這裡買到兩千年前的青銅器，可見底蘊深厚。
賀定東猛然記起，前幾天，兩人在路上相遇商量過，若彭金生招供，馬上到賢王府上求情。
“對對對，去懸金閣。”
賀定東連聲道，隨即想起，自己悄悄出府，身上沒帶銀票，道：“劉大人，可否先到我家，我取些銀票。”
馬車轉了個彎，先就近去賀府，再回劉府。兩人取了銀票，分別在懸金閣買了兩幅前朝字畫，匆匆趕到賢王府。
賢王府門前空地停滿馬車，熱鬧如菜市場，無數人拎著禮物求門子通報。
門子收銀子收到手軟，心裡樂開了花，面上卻很不耐煩，道：“王爺不在府裡，你們明天再來吧。”
賢王確實不在府中，沒退堂呢。
送禮的人或在自家車轅張望；或在車裡等待，不時掀起車簾偷偷打量外面；或守在大門前賢王回來，第一時間呈上禮物……
賀定東和劉三傲在臺階坐不到兩息被門子趕走，只好回馬車裡等。賀定東焦急地掀起車簾，張大眼睛望向西城衙門的方向。
落時餘暉灑在馬車上，賢王終於回來了。
人們騷動起來，紛紛湧向賢王的儀仗。
“閃開，都閃開。”
一個槐梧的侍衛喝道：“非本府的馬車統統離開，否則後果自負。”
沒人動彈。
門子收人錢財與人消災，道：“你們堵在這兒，王爺怎麼回府？”
似乎很有道理。
馬車裡的人紛紛下來，車伕駕車離去，半個時辰後，總算讓出一條路，賢王的儀仗得以透過。
人們拎著禮盒跟在儀仗後面，接近側門時，自發排成兩列，然而最後一個侍衛進去，門卻關上了。
沒錯，關上了。
官員們風中凌亂，有人瘋狂拍門，有人痛罵門子不講道義，收錢不辦事。
審一天案子，賢王疲憊極了，吩咐門子：“讓他們回去吧。”
吃過晚飯，泡在熱水裡讓小妾搓背消除疲憊，賢王重新拿起彭金生的供詞，越看頭越痛，真要追究起來，恐怕父皇會不高興。
怎麼辦才好呢？
…………
訊息傳回齊王府，齊王把手裡的蓋碗摔得粉碎。
“嘭！”
乳孃陶氏拿手帕邊擦眼淚邊求情，聽到響聲嚇了一跳，怔怔看著齊王，一時忘記哭泣。
齊王尤不解氣，又狠狠踹兩下椅腿。齊王府的桌椅都是金絲楠木打造而成，結實得很，不僅踹不動，還踹疼他的腳。
“你怎麼嫁如何窩囊的男人！”
他怒斥陶氏。
你以前不是說他會辦事嗎，怎麼現在嫌他窩囊？陶氏不知怎麼回答。
侍候的宮女們大氣不敢喘一口，屋裡落針可聞，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更加清晰。
“王爺，彭總管招了。”
喻繁義匆匆進來，神色焦急，邊行禮邊道：“您還是去御書房向陛下請罪吧。”
“不去。”
齊王說完，兇狠地瞪陶氏一眼。
他出生便吃陶氏的奶，由陶氏一手帶大，陶氏熟知他的脾氣，卻從沒見過他如此兇狠猙獰的表情。
這個她視如已出的孩子變得陌生。
陶氏恐懼地看他，沒有發現手裡的帕子掉在地上。
喻繁義勸道：“王爺，臣買通西城衙門的差役。他說，彭總管把經手的每一筆帳都招了。趁賢王未曾稟報陛下，您先向陛下請罪，陛下最多責罵您幾句，只要你不替彭總管求情，陛下不會怪你的。”
仗著皇帝偏愛，在事情敗露前向皇帝哭訴被彭金生矇騙，皇帝最多罵他不爭氣，不會真的責罰他。
罪名由彭金生承擔就行。
彭金生錦衣玉食三十年，挨一刀也值了。
齊王明白喻繁義的用意，只是快氣炸了，不願意認慫。他怒不可遏道：“謝宇該死，孤要將他千刀萬剮。”
你不是不知道謝宇只是棋子，真正的對手是宋王。喻繁義道：“先應付眼前的難關，再收拾謝宇不遲。”
“都怪父皇。要是父皇早些立孤為太子，大哥會覬覦太子之位嗎？”
齊王再次踹椅子，不發洩他快炸了。
喻繁義嘆了口氣，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王爺馬上去御書房求陛下原諒，別的以後再說。”
齊王咬牙切齒道：“不去！”
老頭子故意讓他難堪，他死也不去求他。
喻繁義越勸，齊王越氣得不停踹椅子，用力大了，踹疼了腳，又罵陶氏。
陶氏低頭流淚。
喻繁義急得直跳腳，道：“王爺，你不向陛下請罪，太子之事更加艱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