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銘寒是勤政的皇帝，一天批閱奏摺四五個時辰，剛吃了藥，燒退一些，馬上命小太監小順子把奏摺抱進來。
小順子來回跑了三趟，眼看只剩最後一摞，不免有些著急。喻繁義替他照顧瞎眼寡母，只有一個要求，有人彈劾齊王黨馬上通知他。這兩年他做得不錯。
“怎麼還不來呢？”
小順子小聲嘀咕，抱著一大摞奏摺慢吞吞朝蕭銘寒臥室的方向走，突見迎面走來一個身穿宰相服飾，頭髮灰白，腰有些佝僂的老頭。
來了就好。他露出笑容。
“小順子，陛下可好些？”
喻繁義語氣如常打著招呼。
“喻大人。”
小順子和平時一樣笑著回應。兩人越走越近，一前一後準備跨進高高的門檻時，一本奏摺藉著衣袖的遮掩滑進喻繁義手心。
喻繁義若無其事進臥室，和蕭銘寒談半個時辰政務告退。上馬車放下車簾拿出奏摺一目十行看一遍，臉色陰沉吩咐車伕：“去齊王府。”
齊王看到這份奏摺臉都白了，裡面羅列幾十件彭金生貪汙的事，他不用問便知道十不離九。待彭金生趕來，他把奏摺扔到他臉上，抬腳踹了兩腳，罵道：“狗奴才，誰讓你貪得無厭！”
彭金生從地上爬起來，道：“王爺，這些錢都送去您庫房，您不信讓帳房先生拿帳過來瞧瞧。”
他是齊王忠心的狗，再貪也只截留二成，七成獻給齊王，一成送給喻繁義，不然喻繁義怎會富得流油？
“胡說八道。”
齊王抬腿又是兩腳。彭金生不敢躲，他上了年紀的人，連挨好幾腳，趴在地上起不來。
再踹就死了。喻繁義攔住齊王，道：“王爺，當務之急是查出指使之人。”
小小的六品主事膽敢彈劾三品的內務府總管，背後肯定有人指使。
齊王冷笑道：“還用查？除了我的好大哥還有誰！”
自己那個庶出的大哥越來越囂張，前天早朝公然頂撞自己，今天在御書房偏殿不向自己行禮。
不過是庶長子，真以為大自己兩歲就能壓自己一頭？
喻繁義早就猜到了，方漸官卑職小，卻是謝宇的遠房表親。謝宇是宋王黨的中堅力量。
齊王道：“要是父王早立太子，哪有這些破事。”
喻繁義默然，齊王對皇帝怨念極深，但凡有一點不順心就埋怨皇帝，他已經習慣了。
“來人。方漸流放寧古塔，即刻出城。”
齊王冷漠道。
隨從答應一聲自去處理，這種事他們辦得多了，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喻繁義想了想，道：“我這就去坤寧宮，請皇后娘娘勸一勸陛下。”
人在病中心理脆弱，此時正是勸皇帝的良機，最好由皇后出面。
“母后太賢惠了，哪肯插手這些事。她要能像惠妃那樣天天在父皇面前叨嘮就好了。”
齊王憤憤不平道。
惠妃是宋王的生母，要不是有她撐腰，宋王敢這麼囂張嗎？
喻繁義不敢搭話，匆匆行禮去坤寧宮。
…………
楚誠王府的歌伎長相不錯，比現代那些整容的明星好看多了，跳的舞卻很一般。蘇慎懶洋洋打了個呵欠。
蕭景涵想吹噓幾句，見他呵欠連天，頓時怒從心頭起，道：“你小子懂什麼。”
蘇慎戲謔道：“是是是，我啥也不懂。”
蕭景辰莞爾。
“你們下去。”
蕭景涵煩躁地揮揮手，命歌伎樂師們下去。
書房安靜下來。
一個侍衛進來，在蕭景辰耳邊低聲稟報兩句退出。
蘇慎斷斷續續聽到兩個詞：“……齊王……路上……”
齊王什麼在路上？資訊太少，蘇慎猜不出來，不過把握又多一成，如果蕭景辰真如表面那樣只對佛法感興趣，又怎麼會在齊王身邊安插耳目？
蕭景涵看蘇慎一眼，道：“怎麼了？”
蘇慎不樂意了，道：“要不要我避開，你們說完我再回來？”
我們關係比你親，感情比你深厚，你有什麼不高興？蕭景涵賭氣道：“行啊。”
臥槽，順坡下驢啊。蘇慎剛要發作，蕭景辰道：“二哥把戶部主事方漸流放寧古塔，並不允許他帶包袱。”
寧古塔在東北，冬天零下幾十度，不帶衣服會凍死。
蘇慎咂摸出些許味道。
蕭景涵見他若有所思，解釋道：“方漸活不到寧古塔。二哥若不允許流放的官員帶衣服，便是不讓他平安到達的意思。”
“這個方漸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
蘇慎道。要不然怎會暗示押解的差役在路上解決他？
蕭景辰淡淡道：“彈劾內務府總管彭金生。”
原主曾看彭金生不順眼，當眾讓他難堪，他向齊王告狀，齊王看在魏王面子上，讓他不要生事。
蘇慎道：“陛下不管嗎？”
蕭景涵道：“父皇偏愛二哥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蕭景辰不知想什麼，沒有出聲。
“方漸是宋王的人吧？”
蘇慎笑了笑，道：“背後沒人，六品主事哪來的膽子彈劾彭金生？”
蕭景辰心想，畢竟是魏王世子，見識不差，可惜不務正業，要是肯把心思放在政務上就好了。
蕭景涵則直接道：“你不笨嘛。”
蘇慎沒理他，把一杯茶放在蕭景辰面前的几案上，道：“四哥考慮好了嗎？”
“考慮什麼？”
蕭景涵奇怪地看看蕭景辰又看看蘇慎，總感覺這兩人揹著自己做些什麼。
他話比較多，總是搶答。
蕭景辰面無表情喝完茶，沉默良久，緩緩道：“不急。”
積水寺初次見面，蘇慎問他想不想爭那把椅子，他沒有回答，現在卻說不急，可見並不是不想，而是不願意交淺言深。
蘇慎點點頭，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我們當漁翁好了。”
蕭景辰微微一笑，道：“正是。”
蘇慎見過幾次，他都板著臉不拘言笑，這時笑了一下，面部線條柔和很多，也沒那麼拒人千里之外。
蕭景涵恍然，失聲道：“不會吧，你小子站四哥這邊？”
如果四哥有魏王相助，豈不事半功倍？
蕭景辰道：“慎言。”
“沒事。”
這裡是蘇慎的書房，外面侍候的都是他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