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進雍王府側門，停在滴水簷前。
蘇慎下車，見四四方方的院子，沒有曲橋流水，沒有花草樹木，只有吹過的風，和屋裡透出的燈光。
“你可真行啊。”
蘇慎豎大拇指，自律到這種程度，不服不行。
“？”
蕭景辰不解，面無表情看他。
“你天天讀佛經聽高僧講佛法，為什麼不自己出家，要找人替代？”
蘇慎調侃他。
嘲諷意味這麼明顯，要是齊王早就翻臉了，蕭景辰依然面無表情，邁步朝書房走去，淡淡道：“我為什麼要自己出家？”
他是堂堂皇子，腦子被驢踢了才會放著錦衣玉食的日子不過親自出家。
所以，你喜歡佛法，結交高僧，三天兩頭跑去積水寺聽一丈講佛法，全是障眼法？蘇慎加快腳步追上他，和他並肩而行，似笑非笑斜睨他。
蕭景辰只當沒瞧見，面無表情繼續往前走。
繞過第一進院落，是一個長方形的院子，同樣空空如也。
蕭景辰在第二進院落起居處理公務，右轉走到盡頭便是書房，靠牆一排書架，各種版本的佛經赫然在目。
蘇慎看得眼花繚亂。
“過來坐吧。”
蕭景辰淡然道。
窗邊放兩張臥榻，榻上有半人高的抱枕、矮腳幾，丫環上茶和四色點心。
你到底有多懶啊。蘇慎腹誹，學他的樣子，拉過另一張臥榻的抱枕墊地後背，斜躺在榻上。
“二哥文才武略，喜歡一切盡在掌握，你投靠過去，恐怕沒現在這麼自由。”
“大哥年輕時曾在令尊帳中聽令，和你淵源不淺。他性格急躁，恐怕難以成事。”
蕭景辰悠然道。
你反射弧太長了吧？蘇慎嫌棄豌豆黃不好吃，咬一口又放下，突然聽他談論齊王、宋王，怔了一下問：“四哥的意思，兩人都不合適？”
“我沒這麼說。”
蕭景辰斷然否認，面無表情看蘇慎。
“你說齊王文才武略，所以應該選擇他？”
蘇慎偷笑，故意歪由他的意思。齊王越來越囂張，凡是對他不夠恭敬，或出差回京沒有孝敬他的官員，輕則貶官重則掉腦袋。
這也導致官員們人人自危，為自保飛快站隊，要麼向齊王投誠，要麼向宋王靠攏。畢竟能和齊王抗衡的只有宋王，出了事宋王會出面保自己。
“二哥確實文才武略，但選不選他，是你的事。”
蕭景辰冷靜道。
蘇慎挑一塊茯苓糕咬一口，隨即吐出來，剩下半塊丟在茶几上，埋怨道：“太難吃了，你換個廚子吧。”
蕭景辰從自己面前的碟子裡拿一塊茯苓糕兩口吃了，道：“還好。”
“你生活水平太差了。”
蘇慎吐槽。
你是京城第一紈絝，誰能和你比？蕭景辰無語。
把天聊死了，蘇慎只好把話題拉回來，道：“還有第三個選擇嗎？”
蕭景辰不答。
蘇慎問：“賢王怎樣？”
賢王最近往他府裡跑得勤，要說沒有私心他絕對不信，不過並沒有出言拉攏。
“八弟好名聲。”
蕭景辰淡淡道。
蘇慎笑道：“你是說他虛偽吧？”
“我沒這麼說。”
蕭景辰面無表情繼續否認。
蘇慎覺得他不想落人口實，心裡就是這麼想的。現在朝中兩大勢力齊王黨和宋王黨鬥得正歡，賢王還沒有露出端倪，沒必要糾纏這個。
他道：“你呢？想不想爭一爭？”
蕭景辰默然半晌，道：“你相信我有這份心嗎？”
你要不在意那張椅子，早就出家當和尚了，何必當影帝演一個鑽研佛法的王爺？蘇慎無聲吐槽，笑道：“我是紈絝，只管吃喝玩樂，別的一概不懂。”
蕭景辰面無表情喝茶。
蘇慎道：“管飯嗎？不管飯我回去了。”
這小子明明想站隊，卻故意做出心不在焉的樣子，難道背後沒有魏王授意？
蕭景辰若有所思，道：“我這裡粗茶淡飯，你要不介意，儘管留下吃飯。”
他不是自謙。十幾年來節儉慣了，生活水平差蘇慎太遠，怕蘇慎食不下咽，拂袖而去。京城第一紈絝名不虛傳，論鋪張浪費，誰敢和魏王府比？
俗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蘇慎穿越過來時日雖短，嘴卻養刁了，要不然不會嫌棄雍王府的點心難吃。
他過府試探蕭景辰有沒有爭當太子的想法，一番交談大致瞭解，蕭景辰想法是有的，只是覺得時機未到，兩人又沒有深交，不便交淺言深才避而不談。
目的達到，自然要回府。
蘇慎起身穿鞋，道：“走了。”
雍王府前院格局簡單，閉眼走也不會迷路，蘇慎離開書房順原路來到側門，車伕正和門子打得火熱，見他出來，馬上迎上去。
馬車駛出側門，差點和另一輛馬車撞在一起。
駕車的馬受驚，長嘶一聲，人立起來。馬車劇烈晃動，蘇慎差點從軟榻摔下來。
來車車伕沒料到會有馬車從側門出來，使出吃奶的力氣勒馬，就算這樣，慣性和馬匹受驚雙重作用下，馬車還是側翻，半邊車廂架在臺階上。
兩匹馬不停嘶叫。
蘇慎抓住扶手穩住身形，掀簾一看，來車車伕跳下車轅從車裡扶出一人，那人頭磕在車壁上，帽子掉了，光著一隻腳，走路一腐一拐，好不狼狽。
看清蘇慎的長相，那人“咦”了一聲，道：“蘇慎？”
這人四方臉，約二十一二歲，身穿錦衣，很是面善。蘇慎思索一下，想起來了，道：“楚誠王？”
來人正是皇十三子楚誠王蕭景涵。
“很少有人來找我四哥，你怎麼會在這兒？”
蕭景涵顧不得頭和腿疼痛難忍，腐著一條腳走上去道。
蘇慎笑道：“你不也來找四哥？”
“怎麼能一樣？四哥是你叫的嗎？嗯？！”
蕭景涵嘴比腦快，猛然意識到蘇慎是蕭淺淺的未婚夫，上下打量他兩眼，咧嘴笑道：“不愧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你小子長得還挺周正。”
“你是誇我嗎？”
“當然。”
蕭景涵點頭，道：“淺淺見到你肯定很高興。”
蘇慎笑而不語。
“要不要進去聊聊？”
蕭景涵熱情邀請。
“不了。”
蘇慎搖頭，上車，車伕駕夫離去。
門子聽到動靜，跑出來瞧了瞧，又急急忙忙進去喊人，和蕭景涵的車伕一起扶起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