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麼？”課間，江葉寫完隨堂作業，繞過西茜用書本越壘越高的馬奇諾防線，把腦袋湊到西茜那邊。
發現她在看一本書。
“諾——”西茜想著還好自己沒在看狗血言情小說，不然又要丟臉了，然後把書本往江葉那兒挪了一點。
“斯德哥爾摩綜合徵——”江葉看到篇章的標題，半包圍黑框眼鏡上方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怎麼？你被誰虐待了？”
“誰能虐待我呀？搞笑。”西茜翻了個白眼，“你的理解太淺薄了，並不一定是極端情況下的受虐者會產生斯德哥爾摩綜合症。這本書上說，其實我們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一點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只是程度輕重而已。”
“怎麼說？”江葉好奇道。
剛看了書覺得很有裨益的西茜清了清嗓子，“嗯……意思就是人們在和地位高於自己的人物相處的過程中，往往會對其產生正面情感。即便他們出於一己私利加害我們，除非事實擺在面前，否則人們即使受到不公待遇，很多時候也會莫名其妙地幫他們找正當理由。”
聽完西茜的解釋，江葉沉默了一會兒，眉頭緊鎖像是在思考著什麼。然後他緩緩開口道：
“我倒不覺得是莫名其妙——如果對方地位高於我們，這種情況下改變不公待遇的機會渺茫，所以適當的斯德哥爾摩，也就是不要怒形於色，我認為通常是有利的。”
西茜用一根食指摸著下巴，黑白分明的眼珠在眼眶中左右轉動，很顯然她的大腦也在作飛速思考。
斟酌好了語言，西茜開口道：
“隱藏情緒在某些時候固然是有利的，但怕就怕，受壓迫的人打心底裡認為壓迫者的不公行為是出於顧全大局的考慮，比如利益權衡，或者人性使然，人人都會犯錯，而就一反常態地給予諒解，甚至完全忽略其行為。”
“……你的見地很有道理——”良久，江葉認可地點了點頭，然後抬眸看向她的眼睛。
江葉發現西茜正在觀察他，突然有些不自在。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過多思考，這種不自在的感覺的由來，前面的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你們兩個在幹嘛？”是吳文博，他正把腦袋搭在西茜桌面上的書本牆上，探出頭來看著他們倆。
“沒什麼。”西茜率先回答。
這使得江葉剛看向吳文博的視線，又飛快地轉了回來看向少女。
怎麼感覺，西茜有點不太一樣了。
她雖然直視著吳文博，回答他的問話，但卻好像在思考著別的什麼事情。
而這些事情，江葉覺得自己沒有能力從她口中套出來。
吳文博愣了一下，他看到西茜的臉色有些不對勁，嘴唇緊抿著。
他思考這背後的原因，然後突然飛快地看了江葉一眼。
眼神中的意味很明顯：
她怎麼了？你惹她不高興了？
江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雖然收到了吳文博的眼神，但可惜沒有完全領悟到他的意思。
就算領悟到了，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自己的心也有點亂。
西茜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眼神交流與反應，一下子明白過來這是因為自己在思考時不自覺外露的情緒，影響到他們了。
於是她立刻展露一個笑顏，問吳文博，“下節化學課是不是要換位置了？”
果不其然，吳文博的注意力立馬被轉移了。
只見他神情不自然地說，“對，我差點忘了。”他這話一出口，立馬覺得自己有點奇怪。
他為什麼要撒謊呢？明明自己就是為了這件事轉過身來的。
卻好像表現的像是西茜提醒了他一樣。
他這是怎麼了？
“我還準備坐這兒，我覺得這裡視線挺好的。”西茜說。
聞言，吳文博和江葉同時沉默地看著她壘得有三十公分高的“馬奇諾防線”。
非常懷疑她這兒有什麼視線可言。
覺得換別的位置不方便，在“轉移陣地”的過程中可能會把“堡壘”弄塌了，才是她的真實原因吧！
西茜看著沉默的兩人，笑了笑。
“我也還坐這兒。”
“我覺得這兒挺好的。”
……
化學課。
喻建閣一進來就喜氣洋洋地表揚了西茜很久。
然後才宣佈開始換位置。
選位置的先後，是由每次考試的排名決定的。
成績好的先選，成績差的後選。
而這次期中考，班裡的第1、2、3，正好是西茜、江葉和吳文博。
所以他們能選回自己的位置，是沒有任何阻礙的。
其他的就不一定了。有些視野好的優良座位，比如其他的黃金第三排。
如果位置的主人這次沒考好，剛好排在他前面的人又想選這個位置，就不得不讓位了。
對於這種機制，西茜並沒有任何意見。
她覺得非常公平。就像是未來社會競爭的一個小型演習。
而且，如果實在是有個子小的同學，被前面的人擋到了。
喻建閣也不會坐視不管。而是在徵求他人意見的基礎上進行微調。
“喻老師！”一個尖利的女聲響起，“我看不到！”
這有意引起眾人注意的聲音，使得全班的人都朝她看過去。
不過西茜還在想自己的事情，之前她把自己證明科拉茲猜想的步驟交給了施海治。
但事實上，她並不確認對方是否有足夠優良的品格以及道德水準，能夠面對這份足以帶來無上榮譽的證明步驟而不佔為己有。
她聯想到，就像剛剛和江葉所說的，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受到了類似於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的影響。
僅僅因為施海治是教書多年的老教師，就無端端地給予了他過度的信任。
而這是沒有足夠理由與說服力的。
西茜有點憂心忡忡了。
她事先沒有收錄證據，如果施海治意圖將她的成果佔為己有，西茜恐怕拿他沒辦法。
不過好在，同樣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為保證自己的利益，西茜沒有把十份證明全部交給他。
這樣一來……
“我要和西茜換位置！”那個尖利的女聲提要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