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師兄,怎麼發起呆了?”
一隻小巧的手在楚宴舟眼前晃了晃,他回過神來,看向面前的女子。
熟悉的面龐出現在他眼前的那一刻,眼淚瞬間滑過臉頰。
“啊,這這這,楚師兄你怎麼哭了。”她慌慌張張扯起衣袖,抬手給楚宴舟擦乾眼淚。
“玲琅……”
“嗯,玲琅在呢。楚師兄今日怎怪怪的,是發生什麼了嗎?”
面對段玲琅的疑問,楚宴舟只覺得如鯁在喉,無盡的思念不知從何說起。
“不,沒什麼,可能是累了。”
“好吧。”
段玲琅一如往常那般蹦蹦跳跳的挽過楚宴舟的手臂,行走在街上。
熱鬧的人群和小販的高聲叫賣,引起了她的興趣。
“楚師兄,前面那是在賣什麼好吃的嗎?那裡圍了好多人啊,我們快去看看!”
段玲琅一邊搖晃著楚宴舟的胳膊,一邊興奮的指著不遠處的一小堆人。
“好,我們去看看。”
楚宴舟寵溺的揉了揉段玲琅的腦袋,她卻突然鬆開了手,自顧自的跑向那邊。
“楚師兄,快來,等下賣光了就沒有了。”
“等等,玲琅,別亂跑!”
小跑著的段玲琅被猛的拉住了手,她回頭一看,楚宴舟的眼裡盡是驚恐之色。
“玲琅,這裡人太多了,別亂跑,容易走丟。”
“哎呀,楚師兄你多慮啦,就這麼點距離,怎麼可能走散。”
“不,會的,玲琅聽話好嗎?”
那一年,她就站在他的身邊,卻消失在了人群。再見到她時,她已成了冰冷的屍體。
這件事如同一根刺,始終紮在楚宴舟的心口。只要看到來往的人群,他便會想起來。
段玲琅歪頭努了努嘴,不明白楚宴舟為何如此緊張,但她知道不能讓他擔心,便答應了他。
“好吧,我不亂跑就是了。”
段玲琅重新牽過楚宴舟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安心,然後抬頭對他傻笑了一下。
“好多人啊,這樣下去何時才輪到我們。”
段玲琅看著擁擠的人群犯愁。
“快了,不急,說不定他們突然就散了。”
待楚宴舟說出這話後,前一刻還擁擠的人群,突然散開了。
“哇,真的都走了哎。”
段玲琅如願買到了小販賣的東西——冰裹的糖葫蘆。
“味道還可以耶,這外面裹的那層冰居然是甜的。冰冰涼涼的,有種說不明白的感覺。”
聽著段玲琅的話,楚宴舟也咬了一口手上的糖葫蘆,嚼在嘴裡沒有一點實感,也沒有味道。
風一吹過,片片落葉隨風飄蕩,一片枯黃的葉子剛好掉在楚宴舟身上,夾在了他背上的佩劍和脊背之間。他不方便夠,便叫段玲琅幫忙。
“玲琅,我背後夾了片葉子,你可以幫我拿掉嗎?”
段玲琅走到他身後時,楚宴舟還是沒有鬆開她的手。
她取下落葉,疑惑問道,“還真有片葉子,但是楚師兄你是怎麼發現的,背後長眼睛了?”
楚宴舟笑而不語,看著頭頂的烈日,渾然不覺刺眼,“正午了,該用午飯了。”
“那我們回宗門吧,剛好買了些師傅愛吃的菜。”
段玲琅不知從哪拿出了一籃子新鮮蔬菜。
楚宴舟頭一偏,左邊出了鎮子,就是上山回宗門的路。
二人嘻嘻哈哈談了好些話,可還沒走幾步路,就回到了宗門。
剛踏入大門,一個小孩就跑了過來,抱住了段玲琅。
“玲琅姨姨,宴舟叔叔,你們終於回來了。”
“衍兒有沒有乖乖的呀?”
段玲琅抱起小鳳凰轉了幾個圈,逗的他咯吱咯吱的笑。
他們的師傅寧瑜突然竄了出來,重重的拍了楚宴舟的肩膀幾下,“宴舟啊,你給師傅評評理,鏡暝那小子一點也不尊老。”
“這是怎麼了?”
祁鏡暝抱著胳膊倚在樹邊,“師兄你別聽師傅瞎講,自己非要和我下棋,結果輸了不認賬。”
“我那是看你被我徒媳從煉丹房裡趕了出來,怕你心情不好故意讓你的,誰說我下不過你!”
寧瑜腳一蹬,兩手叉腰,怨怨的看著祁鏡暝。
楚宴舟失笑,靜靜的聽著他們吵架。一轉頭的功夫,飯菜不知怎的就到了桌上,明明最會做飯的楚宴舟沒有動手,也不知道這桌菜是誰做的。
幾人圍坐在桌邊,小鳳凰坐在段玲琅和司檸中間,搖頭晃腦的吃著飯菜。
看起來如此美味的飯菜,到了楚宴舟嘴裡,卻嘗不出一點味道。
這一切看起來如此幸福,但卻處處充斥著怪異。
“修士大人,修士大人,您起來了嗎?”
一道聲音喚醒了楚宴舟,他緩緩睜開眼,夢裡的美好就這樣突然溜走。
方才發生的一切只是他的夢,因為段玲琅早就死了。
“起了,等我穿好衣裳就來。”
臉上好像有點溼意,許是夢中流的淚。他幽幽吐出一口憋在心裡的氣,鼻尖卻還是發酸。
楚宴舟聽聞這附近有群喜歡到處抓人的妖怪,便打算於今日混入被獻祭的人中,等待時機殺掉妖怪,救出鎮民。
計劃進行的很順利,楚宴舟混入了妖怪窩,然後將這些為非作歹的妖怪全部斬於劍下。
他開啟了困著鎮民的囚牢,裡面的人全部害怕的縮成一堆。唯有一個約莫十歲的小女孩,手持一張黃色符紙站在眾人身前。
“玲琅?”
楚宴舟看著小女孩的臉,脫口而出了段玲琅的名字。
原本還在戒備的小女孩,聽到他喚了自己的名字,便收了符紙。
“大哥哥認識我嗎?”
“你當真叫玲琅?”楚宴舟的聲音有些顫抖。
聽到小女孩的回答,他似乎便能確認眼前這小女孩便是段玲琅的轉世。
“嗯,有何不妥嗎?”
“可是玉音自玲琅的玲琅?”
楚宴舟不放心,又問了一嘴。
可小女孩卻搖頭,“是琳琅滿目的琳琅。”
“啊,是琳琅不是玲琅啊。”
是琳琅,不是玲琅,因為玲琅死去已有百餘年。而眼前的即使是轉世,卻也只是琳琅。
“不說這個了,我帶你們出去,跟我走。”
楚宴舟領著大家離開,琳琅跟在他旁邊,牽過他的手。
楚宴舟一愣,卻看見琳琅對他一臉笑嘻嘻的模樣。
“大哥哥不開心嗎?”
“不,沒有。琳琅這麼小,為什麼要擋在大家面前?”
楚宴舟一想到剛剛開啟囚牢時,居然是一個小孩擋在前面,就感到難過。明明她還那麼小,她也會有危險。
“因為我會用符啊,他們看著比我大,卻不一定比我能打。只是我還是太弱小了,所以沒辦法帶大家逃出去,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擋在大家面前保護他們。
還好大哥哥來的早,剛剛我手裡,可是我最後一張符了。大哥哥要是晚來一點,我們恐怕就要被妖怪吃了。”
“琳琅已經很棒了。”
“大哥哥是修士嗎?好厲害啊,居然一個人就把那些妖怪全打死了!”
“嗯,是七星門的修士,琳琅師出何門呢?”
“我沒有門派,就是靠爹爹孃親給我買的書自學的,嘿嘿。”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琳琅都是一個很厲害的符修。她們那麼像,讓楚宴舟如何不將她們看作是同一個人。
“自學?那琳琅很厲害,是天才呢,有沒有興趣加入我的宗門?”
“哇,真的可以嗎?但是我走了的話,爹爹和孃親怎麼辦,琳琅有點捨不得他們。”
“你可以常回家看望他們的,若是實在不捨,我也不強求。明日城門口,我等你到太陽下山,想明白了便來找我。”
“好,謝謝大哥哥!”
楚宴舟送琳琅回了家。
到了第二日,他在城門口等了許久,直到太陽落山,卻還是沒有看見琳琅的身影。
要不,走了?他勸說自己離開,腿腳卻未移動分毫。
“大哥哥!”
一道稚嫩的聲音響起,楚宴舟猛的看過去,琳琅提著大包小包正朝這邊跑來。
無錯書吧還好,她來了。
“呼哈,呼哈,累死了,還好大哥哥沒走。”
楚宴舟接過她手上的東西,將它們全部裝入一個儲物袋中,然後彎腰繫在琳琅腰間。
“這個儲物袋以後就是你的了。”
“哇,我也有屬於自己的儲物袋了,謝謝大哥哥。大哥哥對我真好,等琳琅長大了,就要嫁給大哥哥。”
楚宴舟一愣,玲琅也曾說過相似的話,她說等她長大了就要嫁給楚師兄。
“不要叫我大哥哥了,以後便叫我楚師兄吧。另外,我的名字是楚宴舟。”
“好啊,楚師兄!”
楚宴舟帶琳琅回了宗門,寧瑜沒有絲毫猶豫就收了琳琅為徒。
某日,楚宴舟拿著宗門令牌與祁鏡暝聊起了天。
“她當真是師姐轉世?”
“我想不會錯的,樣貌性格都那麼像。”
“我這就叫上阿檸回一趟宗門。”
“別急,萬一琳琅不開心怎麼辦,畢竟誰想一輩子做別人的影子。”
“哈,原來師兄是多慮這個。師兄怎也變得如此多愁善感了。我不懂你的心思,如果是我,面對喜歡之人的轉世,才不會畏畏縮縮。
本來就等了那麼多年了,好不容易見到了,你還擔心那麼多做什麼?而且依師姐的性格,即使你直接和她說了這個事,她怕只會覺得自己的經歷就像話本子一樣神奇。”
祁鏡暝的話直接點醒了楚宴舟,“小師弟何時說的出這麼有道理的話了,看來司檸這榜樣做的不錯。”
“師兄倒是又恢復了往常的模樣,心情剛好起來一點,就忙著打趣我。”
“事實如此,我又沒誇張。”
“是是是,那師兄還繼續雲遊嗎?”
“暫且待在宗門,等琳琅到了下山歷練的時候,再隨她一起走。”
“楚師兄,我餓了,想吃你做的烤魚!”
琳琅的聲音響起,楚宴舟笑著應了聲好,然後連忙打發了祁鏡暝,切斷了宗門令牌的通訊。
琳琅挽著他的手,一如百年前央求他做飯給她吃。
就好像,什麼都沒有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