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破碎的那一剎那,克萊特猛地睜開眼睛驚醒了。
眼前一片漆黑。
雙手傳來刺痛,那是被詛咒灼傷過的痕跡。
“唰唰唰……”
雨絲掛在透明的玻璃窗上,水滴不斷融合聚攏流下,又不斷有新的雨點落下,勾勒出時刻變化的朦朧外景。
雨聲……?
片刻後克萊特反應過來,生澀的回想道。
這在阿瑞德星可是不太常見的天氣,空氣中的水汽有些厚重,呼吸時感覺有些滯澀。
身下是柔軟的床墊,還蓋了層暖和的被子。
這裡是醫院。
腦海中陡然閃過一個念頭,克萊特微微有些驚訝,這是怎麼回事。
他眨了眨眼睛,除了微微有些刺痛和酸澀之外,一片漆黑。
他失去了視力。
但克萊特腦海中的畫面不只是醫院,周圍還有很多人。
這種感覺讓克萊特思維有些割裂。
因為,他“看”到了。
建築物清晰的輪廓,彷彿擁有透視一樣,克萊特能“看見”醫院的全貌,每層樓的樣子映刻在腦海,以及周圍有規律跳動著的模糊影子。
影子是人的形狀,跳動的頻率或快或慢,影子的輪廓有些清晰有些模糊。
很快克萊特反應過來,那是心跳。
他的能力似乎覺醒了。
心臟跳動時的震動順著大地被克萊特感知到。
感知中金屬也被包括在內。
從此克萊特的世界變得簡單抽象,他放棄了容易被矇蔽的雙眼,獲得了看透事物本質的力量。
突然有人喊到:“他醒了!”
中等個頭的模糊影子跑了出去,在外等待的人陸續快速進來。
一個幼小的影子來到克萊特的身邊,啪嗒啪嗒的腳步,心臟跳動的很快。
“兄長!你還好嗎?”
果然,是戴澤特羅斯焦急的聲音。
克萊特注視著漆黑中模糊的影子的方向,露出一個微笑,安撫道:“我沒事。”
戴澤特羅斯心跳強健有力,她的影子輪廓很清晰,這代表了旺盛的生命力。
“我怎麼會在這裡?”克萊特看了看周圍的影子努力分辨著他們的身份。
“你不記得了嗎?”戴澤特羅斯的聲音充滿擔憂。
“當時你被人發現暈倒在村子中,臉色蒼白還滿臉的血。”
“原來是被送回來了啊……”克萊特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喃喃自語。
“兄長你在說什麼?”戴澤特羅斯有些不明所以。
克萊特抬起頭,安撫的說道:“沒什麼,下雨對現在的阿瑞德星可是好兆頭,它正在復活呢。”
“恭喜你,阿瑞德星的新王。”克萊特微笑著摸了摸戴澤特羅斯毛茸茸的小腦袋送上了祝福。
戴澤特羅斯則敏銳地察覺到克萊特奇怪的話,疑惑的看向他問:“兄長你這什麼意思?難道阿瑞德星沒死嗎?”
“是啊,它還活著,並且正在復甦。”克萊特有些苦澀的笑了笑,垂下眼眸。
只不過,復甦的代價是耗盡先祖們的力量而已。
“兄長。”戴澤特羅斯一臉正色起來,神情嚴肅。
她緊緊的握住了克萊特的手:“到底發生了什麼?”
克萊特微微一怔,把注意力放在不斷敲打窗戶的雨滴上,答非所問。
“下雨了。”
“新王可是要做很多事情的,這場雨會很大,大到足以填滿曾經乾枯的水源,儘快讓族人們搬離這裡。”
“王,這場暴雨讓我們的飛船暫時無法起飛,只能先等雨停。”理爾上前一步打斷了兄妹倆之間的對話。
克萊特望向那道沉穩的輪廓:“在那之前要解決族人們的居住問題,現在開始積水了,對吧?”
戴澤特羅斯有些意外,克萊特說對了。
湖面開始漲水,一部分街道也隱隱有積水的意思。
克萊特掀開被子下床嚴肅地對眾人說道:“這裡很快會湖底,曾經退下去的水位會在幾天內快速漲起,這場暴雨恐怕要持續一段時間了。”
“理爾!告訴大家,立刻收拾東西離開這裡。”戴澤特羅斯當機立斷下達命令。
理爾面容沉靜,恭敬的微微俯身領命退下:“是。”
她從未質疑過兄長的話,立刻組織起人馬行動。
這場雨空前的大,基本上在幾十年一雨難求的阿瑞德星,突然的久旱逢甘霖未必能使人承受的住。
密集的雨幕快壓的人喘不過氣來,腳下的土地頓時變得泥濘不堪不堪。
新王剛剛加冕,就帶著所有族人冒著大雨趕路,進行了搬遷。
短短几個小時之內,湖水已經連線到街道上,逐漸有變成洪澇的傾向。
…………
“跟進隊伍,小心不要掉隊!”
克萊特披著雨衣在一旁指揮著,強大的心網能夠檢視族人們的所有情況,無一遺漏。
為了加快趕路的程序,克萊特發動能力將泥濘的土地換成堅硬的石板。
戴澤特羅斯對這種雨勢暗自心驚,這可是要淹沒村莊的架勢:“兄長,我們要遷到哪裡去?舊村莊嗎?”
克萊特微垂著眼眸,搖了搖頭:“不,我們的目的地是——王都,達倫斯特。”
族人們被日益枯竭的水源和風沙逼退到邊緣,離曾經的王都越來越遠。
而現在,他們要踏上返鄉的路程。
好在為了準備登上新飛船,早就準備好的族人們很順利的離開了。
在舊王都的遺址紮營,為了避雨,克萊特人族人們去大殿休息,他修補了大殿殘破的穹頂。
事實證明,克萊特說的對,高強度的暴雨整整下了三天。
曾經褪去的湖水漲了起來,防沙牆甚至快變成了大壩,內部的村莊徹底被淹沒。
曾經乾枯的河流,此時又奔騰起了水流。
雨後的阿瑞德星遇到了難得的好天氣,藍天白雲,晴空萬里。
而這時,族人們驚喜的發現,曾經龜裂的土地,曾經貧瘠的土地,如今正在陸陸續續的冒出綠色的新芽。
站在大殿遙望這一切,這般有活力的景象,卻是多少阿瑞德星人夢寐以求的場面。
“先祖庇佑!!!”
族人們欣喜若狂,紛紛虔誠地跪在大殿內祭拜先祖。
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幼嫩植株。
戴澤特羅斯從出生到現在第一次見到家鄉的土地生長出植物,那一抹抹清新的綠色,鋪滿了大地。
這一切都是真的,阿瑞德星真的在復甦!
“兄長,你看到了嗎!”戴澤特羅斯從未見過這般景象,無比激動的看向克萊特。
而克萊特卻是呆呆地望著虛空,眸光裡空洞出神,但卻泛起一層水光。
“我聽見了……”
他被有力的心跳包圍著。
“真是太好了。”克萊特咧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有些哽咽,他做夢都想見到這一刻啊。
眼前一片漆黑,但他卻“看”得到族人們激動的心跳清晰的輪廓,所爆發出來的積極向上的生命力。
擺脫了飢餓擺脫了麻木,希望的種子,此刻終於發芽了。
阿瑞德星是不會死亡的,它所擁有的生命力,現在可正值壯年呢!
克萊特相信有一天,草綴滿繁花,果實掛滿枝頭,希望的風吹遍這片大地,吹來的是族人們的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