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一黑，腦袋裡彷彿一團火在裡面燃燒，燒灼的疼痛簡直是一種折磨，我按著太陽穴，猛然睜開眼睛。
“起床了，還睡！太陽都要曬屁股了！”
“媽？”
我注視著我媽，她眼神如秋水般清澈而深邃，溫柔地摸著我的腦袋。
這一幕怎麼有些熟悉啊，我視線落到鏡面，一個碎髮小男生，上身一件白色短袖，穿著一條揹帶褲，這不是我小時的模樣嗎？
聽說人死前會迴光返照，自己生命是要到頭了嗎？
“你怎麼了？是不舒服嗎？”
“沒……沒什麼。”
“靜思，清明起來了沒有，要去祭祖了。”一個穿著黑色衝鋒衣，梳著三七背頭，給人清清爽爽的男人站在門口。
我爸？都快忘記他還有這麼清爽的時候了，我能感到大腦變得活躍起來，記憶似乎在一點點湧入腦海。
我媽在世的時候，我爸確實不是現在的樣子，他們很恩愛，沒事還一起跳跳舞，唱唱歌，我媽去世後，我也上山了，這幾年也不知道我爸發生了什麼，確實變了一個人似的。
當然不排除以前是怕我媽，結果她一走，便釋放天性也說不定。
“來了，催什麼催！”
“是是是，我多嘴了。”
天上的燕子往南方飛去，河邊的楊柳青中帶黃，樹上的花瓣紛紛落下，飄蕩在水面。
每到寒衣節，大伯父、小姑一家都會到爺爺家裡，籌劃著祭祖的東西。
而到了晚上，他們也會都留下來給我過生日，我印象中每次都是在老家過的。
“讓我看看你尾巴長出來沒有。”我小姑從後抱住我，在我屁股上打了幾下。
“小姑，放開我！”
“哈哈哈，咋了，長大了都不要小姑抱了。”
大伯母在我臉上捏了捏，“你是要學你哥裝高冷嗎！哈哈哈！”
說曹操曹操到，我哥一臉高冷提著一筐紙元寶，從我們面前走過。
“清河小時候也是肉嘟嘟的，老可愛了，長大了跟個冰山似的。”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唄！”
我掙脫小姑的束縛，拔腿跑了上去，我媽在身後大喊了一聲，“跑慢點，等會別摔了。”
我緊緊黏在他身後，走到了大門口，爺爺穿著一身黑色的中山裝，他左邊站著四個黑衣小哥，每個人雙手提著一個竹筐，裡面分別裝著鞭炮、紙錢、白酒、香燭和煙。
右邊站著四個黑衣男子，人手各抱著兩個禮花。
等到家裡我爸他們都陸續出來，一家子人浩浩蕩蕩往後山而去，和其他人家比起來，我家顯得格外的隆重，而且墓碑也比其他人多。
倒是我自己忘記了，爺爺家裡還有顧著幾個保鏢了，他一個教書匠為什麼有必要請保鏢嗎？看樣子爺爺也不像自己想的那樣。
一路上的寒風呼呼作響，吹到我的臉上，如細針般刺疼難受，我雙手捧著臉頰，讓它暖和起來。
走了十分鐘，我們抵達墳地，眼前一片熟悉的景象。
家裡的墳地定期都會有人來打掃，所以墳地一根雜草都沒有，道路也是清理得乾乾淨淨，墓碑上的字跡光亮如新。
我爸和大伯走到墓前的石桌，將竹籃放在地上，掀開上面的紅布，把水果、糕點整整齊齊地放在桌面，又把菊花沿著石桌一圈擺好。
我轉過身注視著墓碑群前，一個巨大的烏龜石像，圓溜溜的眼珠子，凝視山下的水池。
我呆呆地盯著烏龜石像，以前就覺得奇怪，為什麼要在這裡放個烏龜石像，問老爸他也只是說不清楚。
響徹雲霄的禮花聲，把我的意識拉了回來，一道道煙霧直衝天上，緊接著在灰濛濛的天空炸開。
黑衣男子把鞭炮整齊的擺放在地面，爺爺把香爐的紅燭點燃，再拿起三炷香放到燭光上，等到升起一縷青煙，他舉著三炷香，對著冷冷的墓碑鞠了三躬。
當手中的香插在香爐的時候，他們點燃鞭炮，噼裡叭啦的聲響在我耳邊縈繞不絕。
按照年齡順序，各自取了三根菸，依次對著先輩的墓碑鞠躬，爺爺則是站在旁邊拋撒著紙錢。
你以為到這裡就結束了嗎，然而還早著了，我們還得跪下圍成一圈，往鐵盆裡一點點放入紙錢，直到帶來的紙錢都燒完。
我仰頭看著漫天飛舞的紙燼，瀰漫不散的濃煙，撲面而來的熱浪，纏繞在耳邊的聒噪，低頭望著火盆的紙錢，只希望快點燒完，才能快點結束。
等到火苗消失，紙錢全都成灰燼，我就只是離結束不遠了。
現在等爺爺唸完祭文，我們就可以回家去了，我趕忙起身，指尖傳來一陣刺疼，一個細小的傷口，可能是上山被草割傷的吧，現在才感到疼痛，這反射弧有些長啊，自己內心不由得吐槽道。
百無聊賴的我也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烏龜石像前，全神貫注看著它的右眼。
我似乎失了神，等到我爸的一聲喊叫，我才反應過來右手已經搭在了右眼珠上。
“清明，幹嘛了，你怎麼把手放上去了，你沒聽爺爺說了，家裡人不能碰它。”
“啊！”傷口疼痛加重了幾分，怎麼還流出血水，我爸快步走來，從口袋掏出一張紙巾，按到了我的手指。
“你這孩子怎麼回事，這麼不小心，手指怎麼受傷了。”
“我哪知道啊。”
“你也不小了，怎麼迷迷糊糊啊，自己怎麼受傷的也不知道。”
“這是誰的血沾到了上面！”我爺爺突然間一聲大喊，神色嚴肅，眉頭緊鎖，的樣子，讓我身體微微一顫。
“爸，清明也是不小心粘上去的。”
“胡鬧，我都說了不能隨便碰！”
他們也一個個聚了過來，我不想流淚，但是眼角怎麼控制不住的往外溢位淚水。
“乖，別哭了，沒事的。”大伯見狀蹲下身子，撫摸著我的腦袋，抬頭望著我爺爺，“爸，弄上了擦掉不就行了，你看把他嚇得。”
“你們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