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初定,新任皇帝血腥肅清朝廷中反對他的黨羽,提拔自己的心腹。
元景在朝廷中的官職,既不升也不降。
直到與安去探望元景,才知道皇城破的那日發生了什麼。
當日梁王控制了整個皇宮,元景守衛在廢帝身前,以性命為廢帝求情,梁王不想因殺元而失去寒門人才的心,畢竟他要讓這位寒門狀元成為新朝表率。
倒戈梁王的張明則進言道,廢帝已失人心,留他一命反而彰顯仁德。
朝廷有不少中立的官員,他們認同張明則的處理方式。
在多方勢力的角逐下,梁王沒有賜死廢帝,而將他圈禁,派人每日監視這位廢帝。
與安對元景擔憂道:“若是陛下不悅,恐怕明曜就要血濺當場了。”
“我曾是中宗欽點的狀元,天子恩情,我不敢忘。”元景嘆了一口氣。“可我終究是成了新朝的臣子,子陸他卻為陛下殉國了。”
“倘若陛下賜死我,青史應當寫下元景的忠名。可我不想死,活著才能握著權柄,或者才能實現人生的宏圖。”元景向與安說出了心裡話。
“是為了舊帝殉國,還是陳皇后那樣力戰而死,他們都堅守了自己的原則,維護了自己的尊嚴。”與安緩緩說道。
“明曜有自己的原則,你本可以不去皇宮維護舊帝,去恭維奉承梁王的新朝,但你並沒有這麼做。”
“每個人有不同的原則和底線,不一定要慷慨赴死,活著,才能為萬姓生民做實事。”與安點點頭說道。
“知我者,與安也。”元景慘淡一笑。
“我只是怕你認為我死了,所以我才來找你的。”與安突然冷冷道。“我該離開了。”
與安再次踏進陸府的大門,陸府依舊熱鬧如初,恢復昔日的繁華。
迴廊上,與安和陸鸞卿碰了面,陸鸞卿鬢髮如雲,綴金釵寶石,衣袂飄颻若神仙。
“你輸了。”陸鸞卿冷不丁對與安說道。“從始至終,你都不配和我爭。”
與安不解她說的是什麼事,但她隱隱約約猜到是姬珩,她也不甘示弱,說道:“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與安大步回房,素兒在等候她,看到她露出了微笑。
與安回到陸府後不久,她想起來燕燕,自從戰火戰事起,書信就斷了聯絡。她們就已經很久沒見面了,不知道她過得好嗎?
燕燕作為盧家夫人,與安不方便見她。只能透過崔氏下帖拜見,但崔氏怎麼會遂與安的心。
與安想到了姬珩,但與安轉念一想,姬珩現在是多火熱的人物啊,公事應酬一大堆,會願意見她嗎,還記得答應她的事嗎。
他會履行嗎?她是愛著他的,只是沒那麼純粹,與安有些愧疚。她愛意並不純粹,是算計、私心和真心交織。
嫁給他,就是接近權力中心,就更容易報仇了。與安的大腦有一種聲音對她說。
對陸府的恨意,對母親的愛意壓倒了一切,與安決定再去找姬珩一次。
梁王登基不久,世子姬珩與其他的異母兄弟均被封王,唯獨沒有冊立太子。
梁王世子已不復存在,只剩下晉王姬珩這個人。不過新的宮殿還未修繕完畢,姬珩仍舊住在曾經的梁王世子府中。
與安開啟塵封已久的箱篋,裡面藏著的是姬珩贈她的衣裳,也是與他真正初見時的驚鴻照影。
她曾敏銳捕捉到他的神情,如今依然要用當年初見的感情作為砝碼。
與安對著鏡描眉點絳,淺淡的妝襯得她眉目含情,顧盼生輝。
“我家小姐,不管怎麼樣都好看。”素兒對著與安笑道。
女為悅己者容,只是因為這位悅己者能掌握她的命運。與安悲慼一笑
帶著素兒,與安來到了曾經的梁王世子府。
府外和從前沒什麼區別,只是門前拜訪的客人比從前多了許多。
素兒跑到守衛面前,對守衛道:“能否求見晉王殿下?”
守衛有些不耐煩道:“你是誰家的小娘子,憑你也能拜見殿下。”
與安略惱怒,上前護著素兒,剛想說什麼。
素兒也不惱,答道:“我家主子是陸家小姐。”
聽到“陸家”二字,守衛趕忙通報。
素兒得意的在與安耳邊說道:“我聰明吧,這就叫狐假虎威。”
與安笑了,颳了刮她的鼻子,道:“哪有人這樣說的自己的。”
出來迎接的正是姬珩的侍女皎皎。
皎皎見了是與安,眸中閃過一絲驚詫,隨即她微笑道:“我家殿下有請。”
與安向她微笑,跟著她的步伐去見姬珩,與安覺得這四年前的記憶有些重合。
紫檀雕花的廳門拉開,素兒隨侍在與安身旁,準備進去。
皎皎對素兒說道:“姑娘留步,我送你去偏房歇息。”
素兒聽了後,將手放在唇上道:“對啊。好,好。”
我還是不要打擾他們了,素兒心想。
與安轉頭說道:“麻煩皎皎姑娘照看好她。”
“嗯。”皎皎微笑道。
與安走上前,姬珩放下手中的事,盯著與安的臉。她的面容僅有幾分稚氣,氣質出落亭亭。
她長大了,姬珩心裡想。
“過來,讓孤仔細看看你。”姬珩說道。
與安到他近旁,說道:“殿下?”
姬珩拉過與安的手,與安跌落他的懷中,他嗅著與安肩頸淡淡的香氣,對她說道:“我還是像從前那樣喜歡著你,像從前喚我阿珩好嗎?”
與安反駁道:“殿下都已經對我稱孤道寡,我哪敢直呼殿下名諱。”
“你想怎麼喚我都好,恕你無罪。”姬珩微笑道。
“阿珩曾經說有朝一日會再回到京城,沒想到居然是以這種方式回來,阿珩真是志存高遠。”與安緩緩說道。
“今日身價倍增,只怕殿下曾經答應我的事都不做數了。”與安紅著眼睛看姬珩。
“當然還是做數的。在這個位置上身不由己,我的婚事已經不能由我做主了。”姬珩嘆氣道。
“我知道了。”與安低下頭想,皇家的婚事從來都身不由己,他再喜歡自己也不敢忤逆他的父親。
“父皇他會下旨讓我迎娶你長姐。”姬珩的話激起與安心中的千層浪。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若我今天沒來找你,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下去?直到陛下的聖旨傳到陸家?”與安憤怒說道。
“不是這樣,阿與你冷靜點。”姬珩扶住與安的肩。
“冷靜?我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高貴的晉王殿下,但我萬萬沒想到你娶的妻子竟然是我的長姐。”與安生氣得口不擇言。
“這只是權宜之策,我會再請旨,給你平妻的身份。”姬珩認真說道。
“世人道,娥皇女英乃人間佳話。那我恭喜殿下了,長姐願做娥皇,但我不願做女英。”與安抬頭冷冷看著姬珩。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殿下,接近殿下不過為了報復父親嫡母他們所有人。”這一刻,與安圖窮匕見。
她用話狠扎姬珩的心。同時,她用這番話剜出了自己的心,她渾身顫抖,淚水止不住。
“你恨我。”姬珩用袖子拭去與安的眼淚。
“我承認我對你的愛別有居心,我們從此兩不相欠。”與安推開姬珩拭淚的手。
“祝殿下長樂未央,就此與君長絕。”與安向姬珩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