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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是愛風塵

阿孃是那秦樓中的倡女,這是陸與安早就知道的事情。

嫡母崔氏總是拿這件事挖苦陸與安,她爹爹知道了卻總是冷眼旁觀。

因她生母的緣故,家裡姊妹兄弟對她十分疏離。

陸與安是高門世家的庶女,今年剛滿十四,在她前面有一個嫡出的姐姐,後邊有一個嫡出的弟弟。

長姐鸞卿十五歲,生得貌美且飽讀詩書,親孃又是世家小姐,京中許多王公貴胄都想求娶她。

陸鸞卿是高高在上的嫡女,從未正眼看過陸與安,未曾對她伸出援手,下人欺凌陸與安與她阿孃時,她只是微笑地看著一切。

幼弟子卿雖九歲,卻是父親唯一的男丁,平素是嫡母和父親的掌上明珠,無論想要什麼,都會被滿足。

不同於長姐的冷眼旁觀,陸子卿明白父親母親都不喜陸與安,經常仗著陸雍和崔氏的勢,欺凌陸與安。

有一年春,陸子卿在陸府花園放燕子花樣的風箏,風箏的線斷了,風箏很不巧的掉在陸與安所住的偏院。

陸子卿不依不饒,非說陸與安偷了他的風箏,導致陸與安被毒打一頓,而爹爹卻從來沒有看過一眼她。

長姐和弟弟有著穿不完的綾羅綢緞,吃不盡的山珍海味,住的是亮堂舒適的屋子。

唯獨自己,住的是漏風的屋子,睡的是破舊搖晃的木床,蓋的是半舊不新的棉被。

颳風下雨的日子裡,陸與安和阿孃得自己修補屋子。落雪時,就和阿孃蜷縮在被子裡,互相依偎取暖。

陸與安和阿孃就這樣熬過一年一年的冬天,今年冬天剛過去,阿孃發了高熱,竟一病不起。

如今,阿孃已經奄奄一息躺在那張舊木床上,平靜地看著陸與安。她的雙眸黯淡,臉上沒了光彩。

阿孃年輕時美麗的容顏已經被生活磋磨得凋零了,她乾枯瘦弱,就像一片枯黃乾脆的樹葉,風一吹,就會破碎。

“安兒,你過來,湊近些。”阿孃有氣無力地說道。

陸與安將上半身靠近阿孃,抑制不住眼淚漣漣。阿孃輕輕撫了撫陸與安破損的額頭。

“乖,咱們不求她。”阿孃溫柔說。

因著阿孃得病,陸與安跑到嫡母院前,請崔氏救治阿孃,崔氏卻連門都不開,陸與安只能在門前磕頭。

崔氏這才開門,卻只淡淡對陸與安說,人的生老病死本是天命,不能強求這種鬼話。

陸與安無可奈何。她身上只有做女工刺繡賺來的微薄的銅板,請不來大夫給阿孃治病,她也求不來嫡母垂憐。

於是乎,她只能回去見病重的阿孃,不敢直視阿孃灼灼的目光。

陸與安回到阿孃身邊,阿孃看著她頭上的傷口,追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情。陸與安不肯告知她,怕她難過。

阿數次耐心詢問,陸與安才說了事情原委,她求崔氏的事情才被阿孃知曉。

阿孃依舊慈愛的看著她,只是放下撫摸她額頭的手。無力地笑了笑。

“阿孃什麼都不害怕,只是阿孃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阿孃說。

“阿孃不要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陸與安安慰道。

阿孃聽了,微微一笑,精神似乎好了些,她對陸與安嚴肅地說:“有一件事情,阿孃想了很久,阿孃覺得必須要告知於你。”

“阿孃你說,你說什麼我都聽。”陸與安含著眼淚。

“其實,你不是陸家的孩子,是我和…和衛郎他的孩子。”

“他說過他要娶我,可是他卻失約了,我是被迫…被迫成為陸雍的小妾。”

“你的親生父親叫衛堰,這半塊玉佩是信物,他定是朝中顯貴,若你能找到他,求得他庇佑,阿孃在天之靈也能安寧。”

“你拿著它,拿著,我要死了。”阿孃期盼得看著她。

“阿孃,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你不會死的,不會的。”震驚之餘,陸與安抱住阿孃的肩膀,眼淚滴溼兩人的衣襟。

“我已經快忘記衛郎的樣子了,只記得他耳後有一顆紅痣。”

“阿孃一生太累了,自幼與父母分散,被拐入秦樓楚館,又遇人不淑,最後為人妾室。”阿孃閉上眼睛說道,似乎回憶起從前的事情。

“阿孃,你還有我,他們不在你的身邊,我會一直陪著你的。”陸與安緊緊握住她的手。

“我當妾室這些年更是受盡世間無限悲苦,答應我,不要步孃的後塵。 ”阿孃笑了笑,似乎是自嘲。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陸與安已泣不成聲。

“可女子婚事豈能由自己做主呢?當女人太苦了,若有來生,我不願當女人,只願做河邊的沙礫,看流水落花,年年歲歲。”

“阿孃,請你相信女兒,女兒一定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陸與安寬慰道。

“我的女兒,是這世上最堅韌勇敢,聰明機敏的人。阿孃相信,沒有什麼能夠難倒安兒。”

“我的阿孃也是世界上最好的阿孃,阿孃,求你不要離開我,這世道我一個人害怕。”陸與安哽咽。

“阿孃在天上會一直庇護我的安兒,阿孃永遠都在。”

“阿孃就要…要解脫了,安兒你不…要哭,不要讓…讓他…他們…知…知道…你害怕。”

說完,阿孃垂下拿著玉佩的手,永遠閉上了眼睛。

陸與安收好玉佩,一直抱著她還有溫度的身體不願意放手。

她沒有嚎啕大哭,有的只是兩行清淚,流到最後已經流不出淚水了。

陸與安多想回到從前和她相處的時光,她會溫柔的教自己看書寫字,編草螞蚱、草蟋蟀,陪她玩。

可是這一切都回不去了。

因為父親的涼薄,嫡母的虐凌,長姐的冷漠,她永遠失去母親。

“娘,我不哭,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孩兒立誓,此生此世,定叫陸家不得安寧。”陸與安對著母親的遺體發誓。

陸與安永遠記得阿孃死的這一天,也是從這天開始,她知道世界只剩自己一個人會無條件愛著自己。

並且,她知道,自己只有把握權勢,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