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更一次多寫一點點哈哈哈哈，明天，最晚後天大結局！然後新的一篇儘量連更！）

聞柳這番大張旗鼓終是引起了父親的不滿，說要叫她去老宅裡“好好聊聊”。

“你在家等我吧，你如果跟我一起去，我爸一定想著法兒給你下馬威……”聞柳理理衣袖，對阿賓說道。

“我……”阿賓猶疑了一陣，走近了幫聞柳整理襯衫領子，“不如帶我一起吧，至少，我可以幫你分擔些火力……”

少年心思淺，藏不住心事，墨色眼眸中盛滿明晃晃的擔憂。聞柳下意識轉過頭，避過他的眼睛，心緒卻已被打亂——

“不用，”她溫聲說，語氣帶著安撫的意味，“你在家等我就好，我很快回來。”

有那麼一刻她真的想把他帶在身邊，但不是為了讓他做自己的擋箭牌，只是兩人長久相處，彼此生出依賴，有他在，自己總會安心一些。但她清楚今夜父親批dou的主角是自己。何況阿賓若是去了老宅，就更是狼入虎口——父親為了敲打她，必會千方百計折辱阿賓。

見阿賓還是心事重重，她輕輕撫上他的發頂：“不要擔心，我會和爸爸說清楚……”

話雖如此說，她心中也同樣忐忑。

老宅中燈火通明。

父親坐在他那張紅木椅子上，身側的佛龕煙斜霧橫，當中供奉著一樽碩大無朋的觀音玉像，題字“千手千眼無礙大悲心陀羅尼”。可父親早年不信神佛，更把佛家慈悲為懷的箴言視作狗屁不通的胡話，他是踏著人命，汲汲營營，一步一步走到高位的。

如今步入晚年，他才害怕起因果輪迴，遂請了這樽玉觀音回來，日日香火不斷。

對話沒有持續很久，半個鐘頭後聞柳離開了老宅，頭也不回。

父親一氣之下砸了他那盞心愛的彩釉茶盞，揉著胸口，對著空氣發怒：“再怎麼說我也是生你養你的爹！”

自己只不過是讓她交出拉穆爾，接手個小產業，乖乖嫁人而已，一向乖順的女兒竟然對自己反唇相譏……

“爸這是為了你好！”他那時急火攻心，衝著聞柳喊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倔，為什麼不肯聽爸的……”

“為我好……爸，你從來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又談何為我好……”聞柳的眼神冷下來，眼眶紅著，卻沒有落下一滴淚，“從小到大，我都不明白我哪裡不如聞榆。所以我拼命努力，想向聞家，向您證明我自己。到頭來，我終於明白了……”

“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好。錯就錯在，我不該是個女兒。”

“拉穆爾我不要了，聞家的長女之位，我也當不起。”

女兒說完這些話就走了，只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他揉著心口，怒火中燒，半晌，又頹然坐下——

他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反躬自問過，唯有女兒的事情上……是他逼聞柳逼得太緊了？他也不是全然不愛女兒，到底是從自己膝下長大的，是自己的骨血。可……可她一旦嫁出去了，就是潑出去的水，聞榆才是聞家的香火，是聞家的根啊……他已經想好讓她嫁個好夫婿，不僅能舒舒坦坦當個富太太，和高門大戶聯姻對聞家的發展也大有裨益，偏偏這孩子這麼不識相……說到底，不該讓她讀那麼多書，上那麼好的大學，養得她眼界太廣，心氣太高。

他的心緒如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末了想起聞柳最後說的“你從來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她想要的是什麼？可他是她的父親，他會害她嗎？

罷了，只要她服軟低頭，就原諒她的任性吧……

他長嘆一聲，轉過身去。玉觀音垂首闔目，俯視著他，無悲無喜。他為了靜心，念起剛剛背過的心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

聞柳回到家中時，阿賓已在等著：“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談得順利嗎……”

聞柳面對父親只是憤怒，被阿賓一問，積壓的委屈反而反撲上來，讓她溼了眼眶——粉飾了二十年的太平終於轟然倒塌，化為齏粉，露出了未加掩飾的醜惡。

她寧願做聞家的一枚棄子，也不要做聞家的聯姻工具，為此，她甘願把自己從聞家放逐出去。

“怎麼了……”阿賓跟了聞柳這麼久，第一次見到她脆弱狼狽的時刻，為此，他越了界，主動與聞柳相擁。

“阿賓，”聞柳嗅著少年頸窩沐浴露的味道，沒有拒絕這個帶有安撫意味的擁抱，“我和父親決裂了……我……”

“我沒有家了。”

又或者，那個名為家的假象，終於破滅了。親情，父愛，家族的榮耀與榮光……一切不過海市蜃樓，鏡花水月。

她接著想起什麼：“阿賓，你不需要再在我身邊耗著……我不再是聞家人，也不再持有拉穆爾，當初承諾你的那些東西，我也沒辦法繼續給你……至於你母親的病，我會用上我自己的積蓄，對此事負責到底的……”

“聞小姐……”阿賓喊出這個許久不用的稱呼，心緒複雜，“你是要我離開嗎？”

“你繼續跟著我，不會有什麼好處……我現在只是個自身難保的泥菩薩……”

阿賓鬆開手臂退後兩步，直視著聞柳的眼睛：“我不要那些好處了，什麼都不要了，就讓我陪在你身邊吧……”

少年心思太單純，太重情。他不明白，剝離了聞家那些光環，她已不是那個光彩熠熠的聞柳了……可她無法繼續推開他。

推開他，自己就真的孤身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