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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囚徒x綁架犯)腐爛(二)

八九年前房地產開發如火如荼的時候,阿賓的父親死於一場暴力拆遷。

阿賓的父母是勤勤懇懇的農民,農忙的時候種地,農閒時就去打打工,一年到頭忙得團團轉,攢下錢來,在村裡建了個青磚大瓦房。阿賓還記得搬新家那天父親抽著煙,一臉喜色,說下一步就是攢阿賓娶媳婦的錢。

——在阿賓二十幾年的人生裡,父母的生命也好,他的生命也好,都是日復一日的苦苦支撐。滿足最基本的生活所需,就要花光他們的全部力氣。

可若是一切平安順遂也就罷了——誰也沒想到,房建成後不久就迎來了拆遷,而拆遷的補償款少得可憐,要搬去哪兒都捉襟見肘。

村子裡對此不滿的人很多。村民們不願搬遷,房地產公司就使了陰招——找了一批地痞流氓來熬人,又是送花圈,又是潑油漆,又是放鞭炮……阿賓的父親和他們起了衝突,給人打斷了肋骨和脛骨,送到醫院裡後沒幾天就死了。

一條人命,賠個幾十萬,就算是打發了。

母親和阿賓搬到了現在這間公寓裡,用得是父親的亡命錢——幾十萬對那時的他來說聽起來像天文數字,沒想到其實也經不起花。母親不忍心花光,存起最後的一點錢,算作一點念想。

公寓建得偷工減料,一到雨季就四處漏水,滿屋黴味。不過七八年光景,這間小公寓迅速地走向衰亡,變得骯髒、破敗。

阿賓輟學的時候,聞家已經靠房地產生意發家,又抓住了新的風口,賺個盆滿缽滿了。而阿賓和母親日復一日狗苟蠅營,做著最廉價的體力勞動,也慢慢有了一些積蓄……

窗外的雨下個不停,牆上的裂痕與青苔像爬山虎一樣蔓延開來,一年、兩年、三年……日子如水般流淌。

公寓的黴味越來越重,阿賓總疑心它和自己一樣,也在悄悄腐壞著。大抵它也厭煩了這煩悶的日子,所以才對雨水毫不抵抗的。

他從床墊上艱難爬起,就著涼水吞下兩粒止痛藥,胡亂拭去自己額頭的冷汗。透過貼在牆上的鏡子,他看到聞柳靜靜地望著他——她身穿一襲杏色的長裙,濃密的黑髮如鴉羽,披在兩肩,鵝蛋臉沉靜且端麗,像古時候的閨秀。

聞柳也在默默打量著阿賓,這個膽敢給她套上鐐銬的人,這個病入膏肓的罪犯。

——初次見面的時他在聞家開的一家名為拉穆(Lamour)的會所裡上班。彼時聞柳剛剛接手會所的生意——說來也怪,阿賓並不是模樣最出挑的,也不是業務能力最強的,但聞柳一開始就注意到了他。

比起其他人來,他有些侷促和笨拙,年紀也輕,正是該讀大學的年齡。聽說他是自願來的,聞柳也就知道,他大概是實在太缺錢。

聞柳從來沒有想過,阿賓竟然有膽量綁架她——

阿賓回到聞柳身邊,手裡拿著一卷繃帶和消毒藥水,他沉默地包紮好聞柳手腕和腳腕上紅腫破皮的部分,打了個醜陋的結。聞柳對他說:“謝謝。”那語氣彷彿這個傷並不是因他而起的。

阿賓完全沒有預料到聞柳被綁架後會是這樣的反應——除了剛發現自己處境時的慌亂,她顯得過分地鎮定自若了。

最開始聞柳也試著和阿賓談判——幾十萬、幾百萬的報價她通通試過,但阿賓要的不是錢。

她弄不清阿賓想要什麼,但她發覺了阿賓因為病痛而流露出脆弱。聞柳明白,一個人生病的時候,是他最需要關懷的時候,哪怕這份關懷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