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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失去色彩感知力的天才畫家(一)

冷,徹骨的冷。

程漾還未醒來,周身的寒意就讓她忍不住打擺子,身體所有的骨頭皮肉都異常疼痛,像是已死的皮肉附著在骨血之上,又被浸泡在冰水裡,疼到麻木。

她昏昏沉沉陷在夢境之中,江止觀站在遠處向她伸出了手,臉上滿是焦急,可緊接著他的臉又變成了傅青川,陰毒的視線刺進她的精神空間,讓她忍不住悶哼出聲。

“唔…”

程漾的眼皮微微抖了一下,因冰凍而僵直的手指蜷成拳頭,轟鳴般的耳鳴消減,耳邊傳來一陣嘻嘻哈哈的打鬧聲。

“她醒了,快跑!”

“哈哈哈哈哈哈跑什麼,她還敢還手?”

“就怕她告訴老師,得不償失啊…”

“老師能信她這個撒謊大王的話嗎哈哈哈哈哈…”

“走吧走吧,尋個樂子別真把自己搭進去了。”

“等等!”

“譁”地一聲,程漾的身上又被澆了一盆混合著冰渣和泥腥味兒的髒水,她的身體卻毫無反應,浸透了冷水的衣服緊緊貼在她的身上,顯露出姣好卻稍顯瘦弱的身材。

雜亂的腳步聲逐漸遠去,程漾緩緩睜開了眼睛,在顛倒的世界裡,只看到幾條逃跑的藍白相間校服褲。

“咳…”

她悶聲咳了兩下,忍著欲嘔的反胃感,拼命地眨了眨眼睛,才讓模糊的視線變得清明起來。

是間畫室。

房間內四處散落著畫筆,有的被折斷了,有的被隨手丟在髒水裡,泡成了廢筆。

木質畫架倒在地上,白色的畫布都被人踩上了髒髒的腳印,連已經畫了一半的畫作也不能倖免,徹底將畫作主人的心血當成了一團垃圾對待。

程漾就坐在這堆垃圾中,渾身溼透,散發著丙烯顏料混合之後的難聞味道。

顯然身為一個活“人”的她也並沒有得到什麼特權,同樣被當成垃圾處理了。

看來,上個世界的崩塌只是讓她提前進入了下個世界,而並不是在失控的平行時空中被撕成碎片,這是好事。

她搓了搓手臂,緩了好大一會兒,才勉強讓自己身上有點熱氣,拖著僵直的身體,在日漸昏暗的天色中,開啟了畫室的燈。

畫室裡大多數畫都被毀掉了,只有她醒來時靠著的那副畫還安然無恙,上面包著層白色油布,雖然也被潑了水,但很明顯已經是原主拼命維護的結果。

程漾站在那幅畫前,突然感覺到了一股濃重的悲傷,讓她的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是原主還未消散的情緒。

程漾的眼皮低垂,遮去了一閃而過的脆弱,蒼白的手指輕輕撫過胸口,像是在安撫身體裡那個痛苦掙扎著的靈魂,再次抬起頭時,她的眼底便只剩下堅毅。

“別怕,我會為你討回公道。”

白色油布隨著程漾的動作滑落在地,露出了畫作的全貌。

大片大片濃重的黑色吞噬了白色的畫布,上面塗著一團團暗紅的色塊,看起來像是雲的形狀,參天大樹是灰色的,混入暗紅色塊中,下起了紅色的雨。

一個縮成一團的雙馬尾女生就在這團黑紅畫面中,穿了條白色的裙子躲在樹下,是整個畫作中唯一的亮色。

可是程漾湊近了去看,卻發現女孩並不是穿著白裙子,而是並沒有上色,就像是忘了塗色,慘白的臉上還帶著詭異的笑意。

流淌在她腳下的水跡也不像是雨水,更像是血。

任何人看到這幅畫,都會感覺到深深的違和感,甚至會感覺不適。

程漾更是覺得這畫面像是塊大石頭似的壓在她的胸口,讓她的手都忍不住抖了起來。

不對勁。

畫架旁倒著打翻的顏料盤,能勉強辨認出裡面仔細區分開來的色塊,可奇怪的是,作為一名專業美術生,顏料盒上卻用標籤標識了各個顏色的名字。

“藍色,綠色,白色,紅色…”

程漾默唸出聲,標籤上的名稱和她眼中看到的色彩卻完全不同,藍色標籤下的色塊是黑色的,白色標籤下的色塊是暗紅色,而綠色標籤下則是暗沉沉的灰色…

除非原主是在搞行為藝術,不然可以確定的是,她的眼睛出了些問題。

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她會感覺這幅畫有深深的違和感。

明明是充滿希望和陽光的一幅畫,可在創作出它的程漾眼裡,卻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樣——壓抑,灰暗,沒有陽光,甚至詭異到令人驚悚。

足以見得她在創作時,是頂著何種壓力和折磨,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放下畫筆,仍在努力求生…

暴力過後的雜亂畫室卻在提醒程漾,有人偏偏不讓她好過,毀掉畫作,毀掉原主最後的希望,這可是奔著想逼死原主去的。

程漾重新把畫用白色油布蓋了起來,在無從下腳的髒亂中找到了自己的書包,雖然看上去髒兮兮的,但還好書包是防水材質,裡面的書本和校服外套都安然無恙。

她隨意披上了外套,打著噴嚏發著抖,在初冬的寒夜中哆哆嗦嗦往外走,按照零碎記憶中的指示,回到了宿舍。

原主所在的這所學校是私立高中,主攻藝術,所以晚自習並不是每天都要上,她回到宿舍的時候,宿舍內其他三個人都在。

程漾哆嗦著進入暖氣十足的室內,才終於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她一張清麗的小臉凍得青紫,長髮貼在她的臉上,還往下滴著水,溼漉漉的痕跡一直蔓延到她的床位。

她的室友們神色各異,卻都不約而同地假裝看不見她的慘狀,手機資訊重新整理到飛起。

不用想就知道是在討論她。

程漾低垂著眼眸,眼底閃過一絲精光。

看來原主人緣不怎麼樣,但至少宿舍還是安全的,除了不可控的流言蜚語,沒人會對她施與暴力,這就足夠了。

“阿嚏!”

她接連打了十幾個噴嚏,鼻子就已經被堵住了,頭也愈發沉重,身體一陣陣的發冷。

當務之急,還是要換掉這身衣服才行。

為了讓身體回暖,她洗澡的時間長了些,等她洗漱完出來,人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了,憑藉本能找到自己的床位,昏昏沉沉地倒在了溫暖的床鋪上,做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