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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記憶黯然

後上桌的肉串烤的有些焦了,一層厚厚的辣椒麵裹在上面,再撒上一些淡淡的孜然,被炭火烤出來的油浸潤著,激發出來肉串撲鼻的香味。

這兩天張大通難得有了食慾,他抓起一支肉串正要品嚐,卻瞥見肖鎮南剛坐的位置上放著一個檔案袋。

張大通趕緊回頭試圖尋找肖鎮南的蹤影,卻只有無盡的夜色。

“丟三落四可是刑警的一大忌諱啊。”張大通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拿出手機給肖鎮南打電話。

電話再“嘀…嘀…”響了兩聲後被結束通話。緊接肖鎮南迴過來一條簡訊:“檔案袋是留給你的,裡面還有一張銀行卡,密碼是你生日,上面有五萬塊錢,我知道叔叔看病肯定得花不少錢,你拿去先應急。”

張大通不覺眼睛有些癢癢的,看著歪歪斜斜的字跡,關於他和這位發小的記憶,如潮水般湧現。

時間恍惚,歲月回流,記憶逐漸明晰起來……17年前的一個午後,五月的陽光燥熱,微風輕拂柳枝,樹葉也動了起來,似一位翩翩起舞的少女。兩個明媚的少年靠在樹上,手裡捧著書籍認真的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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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下個月就要高考了,你還在看《福爾摩斯》?”其中一個身形俊逸,輪廓分明,身著白色襯衫的少年發問。

“這本書可比那些枯燥的課本強多了。”另一個身材健碩,劍眉星目,套著一件黑色體恤的少年不屑的回答。

“也是,就你這吊兒郎當的樣子,可我每次考試都考不過你,我也是服氣。”白衣少年無奈搖搖頭,然後俯身繼續去解數學題了。

“張大通,張大通,快……快一點,班主任找你。”班長李政從遠處氣喘吁吁的跑來,邊跑邊喊。

那個下午的記憶便如刀一般鐫刻在了張大通的腦海,在許多個深夜,張大通會突然從夢中驚醒,然後淚流滿面。

張大通跟隨班主任趕到醫院的時候,母親剛從搶救室裡被推了出來,她的身體上蓋了一片白布,很白很白,將張大通的腦袋也襯的一片空白。

咬著牙極力控制著面部表情的父親,歇斯底里哀嚎的親人,眼神空洞表情嚴肅的大夫……那個下午的人和事,就如夢魘般,糾纏在張大通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夏日的天氣總是多變,炎熱的陽光將地表的水汽帶到空中,凝結成一團一團烏黑色的雲朵,肆虐的狂風也拔地而起,烏雲便在風中翻湧,就像一個咆哮的惡魔在空中張牙舞爪。

大雨隨之傾盆而下,張大通呆呆坐在醫院門口的階梯上,任由雨水沖刷著他麻木的軀體,他的嘴裡鹹鹹的,他分不清楚那味道來自雨水還是淚水。

因此,早上母親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便也成了這一生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早上的時候,張大通被母親從夢中叫醒,睡眼惺忪的走出臥室。“媽,今天怎麼這麼早啊,我都還沒睡醒呢。”

張大通的母親把一杯剛打好的豆漿倒進杯子。“今天早上我請了半天假,我和你劉阿姨去趟文曲山,替你跟鎮南在文曲大仙面前祈禱祈禱,希望你兩都能順利考上理想的學校。”

“文曲山那麼遠,來回一趟得大半天,媽,你就別去了吧。”張大通勸阻道。

“你李阿姨家姑娘平時成績很一般,就是考試前你李阿姨去了趟文曲山,然後她家姑娘考了個211的大學。還有,咱們樓下那家孩子,去年也考的很好,也是去文曲山了。”母親細數著在文曲大仙保佑下高考成功的例子,藏於背後的是一位母親對孩子最質樸的操勞。

“聽說文曲山在開發旅遊業,到處挖路施工,路不好走,你下午還要趕回來上班,這樣太累了。”

母親解下圍裙,已經走到門口開始換鞋:“只要你能考出好成績,那就是累死也值得。”

張大通還想再說什麼,母親已經推開門走了出去。

這便是母親留給張大通的最後一句話,母親出門時候那有些佝僂的背影,便也成了留在張大通記憶裡最後的印象。

再見母親時,她已經躺在冰冷的鐵床上了。聽劉阿姨說,他們返回的時候,母親著急回來上班,所以腳踏車騎的很快,下山的路很陡,五月的大樹枝繁葉茂,視線也不是很好,在經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坑坑窪窪的路面致使車子顛簸失去了方向,一輛載滿石灰的卡車從側面衝出,在母親的身體上碾了過去。

張大通無法想象當時的慘狀,更無法接受母親離開的這個事實。如果那天母親不要去文曲山,如果那天早上他奮力勸住母親,如果他不參加考試……是不是他就不會失去母親。

張大通無法接受這樣的打擊,自此他意志消沉,無心備考。甚至,他無比排斥考試。

儘管關心他的人輪番勸說,更應該考出一個好成績,他母親的在天之靈才會欣慰。但他們又怎麼會不知道,讓一個剛成年的孩子克服心中的惡魔,從容的坐在考場這有多難?

6月7日的早上,張大通像其他的考生一樣出門,坐上了一輛計程車,計程車沒有開往考場,而是駛進了文曲山。

他坐在母親離開的十字路口,雖然一個月前的所有痕跡已經被不知道多少場大雨沖刷,被多少層揚塵遮蓋,但他好像仍然能看到地上猩紅的鮮血,汽車碾過腳踏車時的劃痕……

張大通從早上坐到晚上,那天在想什麼他現在也記不清了,或許想了很多很多,或許他什麼都沒想。但事實是,他確實放棄了高考,這也將他的人生軌跡推向了另一個方向。

張大通後來也沒有去復讀,克服不了心魔,復讀只是浪費時間。父親也明白這個道理,他也沒有把握說服一個叛逆期的孩子去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情,最後父親只能無奈的說:“長大了就自己明白了。”

“老闆,肉串涼了,需要加熱一下嗎?”老闆娘的聲音將張大通拉回了現實,張大通只覺兩頰冰涼。

“不需要了。”張大通伸手胡亂的抹去兩頰的淚水。他知道一個30多歲的男人在不明所以的外人面前流淚是一件多麼窘迫的事情,他只得慌忙起身,匆匆逃離小吃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