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過後,天空放晴,明媚的陽光照耀在銀裝素裹的山河大地上,使萬物看起來分外明朗。
金城市的福安陵園裡,一排排迎冬傲立的松柏依舊翠綠,但卻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裡顯得有些突兀。它們將陵園裡的墓碑一個一個分割開來,潔白的積雪壓在它們的頭頂,似乎是在為深埋於地下的死者披麻戴孝。
張大通頭戴一頂黑色棒球帽,身穿一套黑色的運動衣,他將抱在懷裡的兩束鮮花各自放在父親張萬全和姐姐張小鐸的墓碑前。對著挨在一起的兩個墓碑深鞠一躬後,步伐堅定,眼神毅然的轉身離開了……
臨近黃昏,如血的殘陽透過厚厚的玻璃,將殷殷的紅色潑灑在金城市公安局局長龍在雲的辦公室裡。
龍局坐在辦公桌前正聚精會神的檢視著嫌疑人張大通的資訊資料,此時卻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龍局頭也沒抬的說道:“進。”
門應聲開啟,走進來的人是副局長彭波:“龍局,調查清楚了。”
龍局抬起頭看著彭波,遞給他一個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彭波也心領神會:“肖隊長跟嫌疑人張大通是很要好的朋友,他們在金城市第一小學上學的時候就認識了,是從小玩到大的發小,可以說關係非常要好。”
龍局放下手中的筆,他將整個身子靠在椅子上,長嘆一聲:“唉,難怪鎮南這孩子最近如此反常,也真是難為他了啊。”
彭波附和道:“是啊。”
龍局靠在椅子上的頭微微揚起,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隨後自顧自的說道:“這些年我忙於工作,沒有盡到一個做叔叔的責任。想當年,他的父親也是為了救我才犧牲的,不然他的性格也不會……”龍局沒有再說下去,他的語氣裡充滿了自責和愧疚。
彭波則安慰龍局:“當時替你擋的那一槍,是出於一個警察的本能和兄弟的情誼,如果角色互換,我想你也一定會挺身而出的。”
龍局憂鬱的說道:“等121案結案後,你陪我去看看老肖吧。”
彭波點了點頭,他們不再說話,進入一陣沉默。
“叮鈴鈴,叮鈴鈴”急促的電話鈴聲打破了這種沉默,龍局接起電話:“喂,我是龍在雲。”
“什麼?”龍局接聽著電話,皺起了眉頭。
“好的,知道了,我馬上到現場。”龍局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無錯書吧彭波盯著結束通話電話的龍局急切的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龍局一邊急匆匆的往辦公室外走一邊回答:“張大通綁架了安能集團老闆安盛和的兒子,你留在局裡主持工作,我去趟現場。另外,你給肖鎮南打電話讓他趕緊到幸福巷。”
“知道了。”彭波應了一聲,隨後朝著已經走出辦公室的龍局大聲說道:“注意安全。”
…………
“別過來,再往前一步,我就宰了他。”張大通左手青筋暴起,言辭激烈,握刀的手稍稍用力,殷紅的鮮血便順著安景軒雪白的脖頸汩汩而出。感受到生死恐懼的安景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緩緩靠向張大通的警察,趕忙停止了挪動的步子,繼續用語言跟他周旋:“你先別激動,我們可以談一談。”
“跟你們沒什麼可談的,我只和安盛和談,如果再有十分鐘我見不到他人,那我就送他兒子下地獄。”張大通情緒激動,拒絕了警方的談判請求。
“我們安總正在趕來的路上,安總交代過了,只要你不傷害景軒,你要多少錢都可以。”警察身後一名西裝革履的男子朝張大通喊道。
張大通認得此人,這人便是安盛集團老總安盛和的私人顧問。
張大通冷哼一聲:“錢?”
剛下過雪的街頭冷冷清清,傍晚的風猶如一個催命鬼似的瘋狂的搖曳著樹枝,似要將那枯枝生生搖斷。
張大通挾持著安景軒躲進狹窄的巷子裡面,任憑警察如何勸誡,他都不再答話。
警戒線外,圍觀的群眾熙熙攘攘,不嫌事大的拿著手機拍著影片,還有些自媒體博主為了流量搞起了現場直播。新聞記者則擠在人群之中,舉起相機,欲想拿到第一手新聞資源。
警戒線內,龍局焦急的來回踱步,特警隊隊長藍野則拿著對講機部署著解救人質的警力。
“特警01已就位,但狙擊位置有盲區。”藍野的對講機裡傳出01的報告聲。
藍野看了看手裡的平面圖,繼續詢問:“02報告,02報告。”
“02狙擊位置視線受阻。”
藍野有些煩躁:“03報告!”
“03未找到第三狙擊位置。”
藍野轉身朝龍局搖搖頭,示意第一套解救方案失敗。
龍局抬手看看手錶,繼而詢問身後的警員:“安盛和快到了沒有。”
警員回答道:“剛下飛機,正往這邊趕來,最快估計得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太長了,歹徒只給了我們十分鐘,為了人質的安全必須想辦法拖住他。”
正在這時,肖鎮南鑽過警戒線,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龍局。”
龍嘯拍了拍肖鎮南的肩膀:“你來的正好,我知道挾持人質的張大通跟你關係很好,你現在頂上去拖住他,等待人質家屬到來。”
聽到張大通這個名字,肖鎮南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他只應了一聲“好。”便朝巷子裡走去。
踩著厚厚的積雪,夾裹著寒氣的冷風在肖鎮南耳邊呼嘯,他拉了拉衣領,便朝著張大通藏匿的巷尾走去。
“大通,大通。”肖鎮南親暱的呼喚著張大通的名字。
聽到肖鎮南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張大通並沒有之前那般警惕,他探出藏在安景軒身後的腦袋,看著朝他靠近的這位老友喊道:“可以停下了。”
肖鎮南停了下來,他解下身上的配槍,將其放在地上:“沒想到你回來後的第一次見面,竟然是以這種方式。”
張大通看著距離他十米之遠的肖鎮南,感覺無比親近,又覺遙不可及,他竟然笑了起來。“佛家有語:‘是法住法位,世間相長住。’今日相見的方式不是你我能夠決定的,而是命運的使然。”
“之前的無神論者,現在竟然也如此唯心,崇尚佛法了?這可不像我認識的張大通啊。”
張大通皺眉:“並非相信命運,也非崇尚佛法,只是不相信規則了。”
肖鎮南語氣沉重:“大通,這三年你受苦了。”
張大通無奈的苦笑:“身處苦難的海洋,人就會變得麻木,時間久了,就會順理成章的認為那苦難就是生活。”
肖鎮南接著說道:“其實你回來還有另一種選擇,那樣一切就還都有機會。”
張大通回答道:“對,我完全可以不用那麼極端,但那樣我會變成一個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
“那非得用這樣的方式嗎?”肖鎮南大聲質問。
“福爾摩斯說過:‘有些時候的私人報復,雖然會觸碰法律的紅線,但也會顯得無比高尚並且充滿正義。’這些惡人,應該接受我的審判。”
肖鎮南情緒有些激動:“但是你所謂的‘審判’會讓你沒了性命!”
“福爾摩斯還說過:‘如果可以確實的讓其毀滅,為了公眾的利益,我很樂意迎接死亡。’”
肖鎮南面對油鹽不進的張大通有些抓狂:“你真是瘋了。”
張大通幽幽的說道:“其實我早就死了,從知道我父親因沒錢做手術而突發心梗,從知道我姐姐因為還債而被欺凌從高樓一躍而下的那些時刻起,我就已經死了。現在你看到的張大通,只不過是一個依附在一具腐爛的屍體上面回來復仇的惡鬼而已。”
肖鎮南眼眶酸澀的看著張大通,此時他才發現,張大通的眼神無比空洞,早已沒了昔日灼灼的目光。往日那個明媚的少年,也變成了一個滿身怨氣的復仇者。
肖鎮南張了張嘴,他感覺自己有許多話想對張大通說,可如今面對張大通,他竟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人質的父親到了,你可以撤回來了。”肖鎮南的耳麥裡傳來龍局的聲音。
肖鎮南仍不死心,摘掉耳麥繼續勸阻:“大通,我們可以從長計議。”
肖鎮南摘耳麥的動作被張大通看在眼裡,不難推測出,他等的人來了。便重新換上一副凌厲的面孔,脅迫著人質大喊:“往後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