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總算走了,唉,母親就是管我管的太嚴厲了些。”
盧婉貞拉著她的手嘟囔道,雖然才認識幾天,可親人之間天生就是要比旁人親近些的。
賀持盈倒想自己能有一個盧姨母這樣的母親呢,能夠管束自己,也能夠縱容自己,只有母親才會為自己的孩子真心實意的謀劃。
可惜她沒有這樣的母親,能一心一意為她的,也只有她自個兒。
“方才那位唐家姑娘,和你表哥……是舊相識?”
這些話問盧姨母,興許不太合適,可跟盧婉貞一起說這些,那就再自然不過了。
“是啊,唐家和我們家住的近些,小時候表哥來汴州住了幾年,和唐芙葉就是那時候認識的。
不過那麼多小孩子,又不止唐芙葉一個人呢,表嫂你可不要吃醋啊。”
兒時玩伴,就跟蜻蜓點水似的,有幾個人能記得,會在意?
“到了,就是這兒,這是我最常來的書肆,表嫂也一塊兒選些書吧,在府中也能打發時間。”
一言書肆,兩旁生長著大樹,書肆如同一杯清茶立在這街道上,人來人往的倒是挺多的,生意看著挺紅火。
穀雨將三紗羅的冪籬拿出來給賀持盈帶上,這是自小就學著的規矩,出門在外,得遮著面。
可盧婉貞已經進了書肆,不曾遮擋。
抬腳走進一言書肆,人來人往的,卻很安靜,幾乎人人都捧著書,有的就站在書架子前看,有的縮在角落裡,也不怕被面前的人踩到了。
角落裡有人默默用袖子抹著眼淚,書架前也有人紅了雙眼。
“姑娘,她們哭什麼啊?”
穀雨覺得挺奇怪的,這書肆裡的人男男女女都有,女的也不遮面,男的也不避諱,一點兒也沒有羞怯的情緒,反而一個個的,表情豐富。
“大概是書寫的太好,讓人沉浸其中吧。”
這肯定是一處聖地,不知道是哪些大儒的書都集中到了這裡,竟然能引的男男女女都來爭相賞讀。
賀持盈心裡敬佩,汴州的好學之風,比長安更盛呢,小表妹也是個好書文的女子!
她在架子前隨手抽出一本,想看看這裡的文人們都讀些什麼,下一秒,她愣住了。
《王爺的逃婚小嬌妻》
《農女和離之後》
《小掌櫃休夫記》
《繼室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賀持盈臉色一僵,這些書怎麼都……這麼野?
汴州果然文風興盛,什麼樣的書都不缺,還沒翻開書,只是看了封面,就覺得十分吸引人。
“表嫂,這本好看,給你。”
盧婉貞一進書肆就跟魚進了水裡似的,不知從哪兒鑽出來給了她一本書,拉著她就到一旁的角落裡的椅子上坐著。
《夫君日日索取不停》
啊?
這就是盧婉貞平日裡愛看的書嗎?
賀持盈有些哭笑不得,她在長安時從來沒有看過這些東西,因為手頭上銀子不寬裕,也沒有那麼多出門的機會。
有了銀子她都會攢起來,等著做自己的嫁妝,無人會為她謀劃,她便只能為自己早做打算,她的銀子只能花在刀刃上。
可她也只是個年歲不大的小姑娘,很快就和盧婉貞一樣,坐在椅子上捧著書看了起來。
書肆里人多,穀雨和驚蟄等人就在門口等候著,這樣才好,靜靜的看書,最好不說話,不問不想。
這一看就不得了,賀持盈直接解鎖了新世界,竟不知,話本子原來這麼好看!
叫人沉迷其中,無法自拔,看的人脖子都酸了還不捨得丟開,直到日頭偏西。
“表嫂,今日晚了,再不回去表哥該上門要人了,這書你帶回去看吧,就當我送你的見面禮。
不過,表哥答應的一箱子書可還是要給的。”
盧婉貞利索的結賬,一看就知道她是這兒的老主顧,熟悉得很。
“盧姑娘,留步!”
二人都快上馬車了,書肆裡有人追出來,是一個書卷氣特別濃的男子。
“盧姑娘,你上次找的書,上新了,我給你留著的。”
他遞來一本書,兩人交談間沒有絲毫的不自然,也不避諱,倒跟從前賀持盈學到的那些規矩不同。
不過也是,二人之間本沒有什麼,何須避諱呢。
“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男子問道,青天白日的,他們才不怕別人說什麼呢。
“表嫂,我去說兩句話就來。”
盧婉貞和男子走到一旁去,當然隔著幾步遠就跟著丫鬟婆子,只是這份坦蕩,讓賀持盈吃驚。
“喂,你真是沈偃的夫人嗎?我怎麼沒聽說長安城裡有姓賀的勳貴人家?”
一轉頭,唐芙葉略仰著頭,有些不懷好意的盯著賀持盈。
是她,那個對沈偃似乎有意的姑娘。
唐芙葉一身紅衣,看著就是個火爆的性子。
“我母家並不是什麼勳貴,只是普通人家。”
賀持盈揚起標準交際笑容回答道,這都是學過的,任何時候不能在人前丟了身份,要拿出貴女的姿態來。
比起她,唐芙葉的表情生動多了。
“那就好,我都沒聽說過的人家,想必也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你可把沈微明看好了,仔細哪天就被人搶走。”
她雙手交叉在胸前,時下的女人們都喜將頭髮紮成各種各樣的髮髻,但唐芙葉卻是披散著一大半。
髮絲隨著她的動作飛揚,不像閨閣小姐,倒像個江湖兒女。
“姑娘!”
唐芙葉身後的婆子悄悄戳了她一下,被她不耐煩的瞪回去。
“你要搶麼?”賀持盈反問道。
“是啊,我要搶!”她挑釁的說道。
賀持盈輕笑一聲,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想搶人家的夫婿,還大張旗鼓的告訴人家。
她見過的那些人,都是暗地裡使手段,要是像這樣說出來,早被人記恨上了。
“你若能搶到,也不會等到現在吧?”
賀持盈說道,大概是離開了長安吧,禁錮在四方天地,深宅大院裡的她也像鳥兒飛出了籠子似的,那些規矩,不守也沒人會知道。
這裡又沒有父母,沒有公婆,沒有人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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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生活原來可以如此恣意,持盈的以往,都只是為自己謀一個好的未來而學著去做事。
時勢造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