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驚蟄只提起了麻袋的一角，只能看見不太清晰的兩隻腳，可這也能看出來裡面是人的屍體。
賀持盈已經見過一次活人死在面前了，她也有些驚慌，但還能鎮定下來。
“驚蟄，你帶表小姐回馬車上，讓人守好她再回來接我。”
書肆是不需要一直守著的，說不準什麼時候林稷雲就會回家，不，哪個是林稷雲還說不準呢。
“表嫂，我不走，讓我看看這裡面是誰好嗎？我就看一眼，只要確定了我馬上就離開，表嫂！”
驚蟄一把捂住盧婉貞的嘴，她只聽主君的話，主君不在只聽夫人的，然後抱起盧婉貞一個大跳，強行送走。
這回清靜了，這屍體不能就這樣放著，賀持盈拿來一旁丟著的花鋤，用花鋤的一角往麻袋上用力一劃拉，麻袋破了。
這下看清了，就是人的屍體，明明白白的兩隻腳。
呼～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賀持盈立刻把泥土往屍體上蓋，鋤頭太小太慢，那就用手捧，用手推。
埋屍體當然挖的很深，可只是往坑裡推土也很快。
誰也不知道林老爺子會不會突然睡醒了，來後院看看，誰都不能預料會發生什麼事兒。
好在驚蟄動作很快，片刻就回來了，看到賀持盈滿手的泥濘，她有些心疼。
“夫人，讓奴婢來吧。”
填土，踩實，將花重新插上去，可剛挖出來的土怎麼會和挖出來幾天的土一樣呢。
“去報官，去找主君，用不了多久林稷雲應該從書肆回來了，不知道林老爺子會不會發現這裡。”
將東西放回原位，離開林家，賀持盈腦子裡不斷尋思著一切可能發生的事情。
馬車上盧婉貞無聲流著淚，下人在外頭不知道她在裡面哭。
“驚蟄，你去找主君，這樣快些，我們就在這兒等著。”
見驚蟄要拒絕，賀持盈連忙補上，“孰輕孰重你知道，這兒還有這麼多人，不會有事的，你快去快回。”
驚蟄為難的看了看盧婉貞那麼傷心，還是快速的走了，不走路，翻牆，兩點之間，直線最短，走路太費事了。
“你先別急，婉貞，別往最壞處想。”
她不是很會安慰人，因為她自己也往最壞的可能想了。
“我做不到，表嫂，書肆裡那個不是他，那土裡的就是他，否則他會去哪兒呢，為什麼書肆裡的人要冒充他呢？
你不知道我們等了多久，等父親母親答應，等了好久好久才等到現在。
我要怎麼辦，表嫂？你教教我吧。”
沒有辦法，無解，除非賀持盈是閻王爺。
她只能任由盧婉貞哭泣，她不會安慰人，語言在這時候無比蒼白，她只能抱著她，看著她哭。
盧婉貞哭的很秀氣，很沉默，至多就是上不來氣的時候哽咽幾下，隔著巷子還能聽見不遠處賣糖水的吆喝聲。
“哎！賣糖水嘞！甜的很！”
一瞬間賀持盈竟發覺了自己的冷漠，她流不出一滴淚，哭不了一點兒，甚至思緒會被外面的聲音吸引走。
即使盧婉貞哭著趴在她身上，她拍著盧婉貞的背安慰她，可腦子裡想的是土裡會是誰，如果是林稷雲，那盧婉貞怎麼辦？
以後會怎麼樣？
唐舟什麼時候會傳信來？
大哥會不會來汴州？
可她沒有很難過。
沒多久，盧婉貞的哭聲漸漸小了，雖然她本來聲音也不大，街道上響起了馬蹄聲。
“官兵來了。”
賀持盈說道，盧婉貞立刻掀開簾子要下車，驚蟄也回到了這裡。
“表哥！”
嬌嬌弱弱的盧婉貞來不及用杌櫈，直接跳了下去，奔到沈偃身邊。
賀持盈抄起一旁的冪籬跟了上去，替盧婉貞戴上。
她雖哭不出來，但能思慮周全。
沈偃看了看賀持盈，目光掃描她的全身。
“一會兒進去給夫人打水把手洗了。”
賀持盈指甲裡還有泥土，塞著一定很不舒服。
“別哭，婉貞，你不哭我就帶你進去。”
沈偃很冷靜，不管那屍體是不是林稷雲他都會處理，只是因為是在林家，所以出馬的才是他。
“好，我不會哭的。”
盧婉貞說著，眼裡又重新聚滿了淚水。
“開門！開門！有人在家嗎？官府查案，速速開門！”
屋內的林老太爺應了一聲，很快就前來開門，即使官兵也不會隨便一腳把人家百姓的門蹬壞。
“這是怎麼了？我們家沒人犯事兒吧？”
林老太爺見過沈偃，手指顫巍巍的指著他。
“林老爺子，有人報官說你們家出了命案，還請讓路。”
管你讓不讓路，反正說完就已經有官兵將領老爺子揪到一旁放著，帶頭的已經直衝後院去了。
“書肆那邊…………”
沈偃停住腳步，“先去洗手，書肆已經派了人守著，婉貞跟我來。”
賀持盈只好去清理一下手上的痕跡，一來確實不舒服，二來不能讓人看見她手上的泥土，解釋不清。
等到她洗完手，後院裡已經將麻袋挖了出來，頃刻間而已。
“開啟吧。”
沈偃一聲令下，賀持盈將盧婉貞的手抓住，兩人的手都很涼。
麻袋被緊緊扎著，刀子一刮就開了，隨著麻袋被剝落，裡面的人也露了出來。
“林稷雲！！”
盧婉貞發出一聲慘叫，身子一軟倒在賀持盈懷裡，她的全身都在顫抖，麻袋裡的屍體讓人根本不敢看第二眼。
“別看了。”
賀持盈一隻手捂住盧婉貞的眼睛，沈偃也用一隻手矇住了賀持盈的眼睛。
“叫仵作來驗屍，去書肆把人帶過來。”
他的嗓音清冷，手上的溫度卻傳遞到了賀持盈的臉上。
“雲兒！雲兒！你怎麼？”
林老爺子這會兒才被人帶過來，看見地上那已經變色，開始腐爛的屍體，他頓時泣不成聲，本就不利索的腿一軟，一下子跌倒在地，不顧一切的爬向林稷雲。
“林老爺子，你確定這是林稷雲嗎？”
林老爺子頭也沒抬，“是啊，我的雲兒怎麼會在這兒？他今早還跟我打招呼說去忙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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