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的使團笑著進入了西戎邊城,西戎人高馬大,不善的視線讓姚沐顏抿唇。
“公主舟車勞頓,且先在此處歇息歇息,待明日再啟程。”
“陛下。”
姚沐顏轉身看向走進來的男子,面前的男子看起來大約三十多歲,讓姚沐顏有些驚訝。
聽聞西戎皇帝徐道桉已經五十多歲,可面前的男子分明不似那般年紀。
徐道桉看了眼姚沐顏坐在上首,眾人分坐兩旁。姜國使團面面相覷,沒有想到徐道桉會出現在邊城。
“朕聽聞公主先前到過北地,不知公主可還喜歡朕給你準備的大禮?”
姚沐顏攥緊了拳頭,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當日西戎為何突然來犯,顯然是知曉她逃到了邊城。
是她害死了任念禾。
姚沐顏眼前一陣天旋地轉,直直地看向含笑的徐道桉,竟覺得他的眉眼有些熟悉。
徐道桉看著眼中泛著淚水的少女嗤笑出聲,也沒有要聽她說什麼的意思。
“擺席,今夜成婚。”
姜國使團敢怒不敢言,這分明於理不合。這徐道桉分明是在羞辱他們,可是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容不得他們放肆。
宴席並不簡陋,也許只是為了犒賞三軍,姚沐顏沒有興趣理會。杯中的酒濃烈,是她從未喝過的味道。
營帳外是歡騰的西戎將士,上面的徐道桉撐著腦袋懶懶地應對著敬酒的朝臣。外面的雪越發大了,西下的陽光像是最後的溫度。
“噗——”
徐道桉嘔出一口黑血,驚變就在一瞬。姚沐顏驚訝地站起身,周圍是昏死過去的將士。
“狗東西!竟然使詐!!”
姜國使臣冷笑,恭敬地讓出位置。男子揭去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孔,姚沐顏一喜,腹中忽然一陣絞痛。
“顏顏!”
姚沐舟連忙接住倒下的少女,掏出懷裡的解藥顫抖著餵給姚沐顏。
“哈哈哈哈哈,沒用的。”
“馮柯!”
少年大笑著退後避開了姚沐舟扔過來的匕首,馮柯吹了聲口哨一群黑衣人迅速將眾人圍起。
“將軍,這……”
為首的男子看到吐血的姚沐顏一驚,馮柯擺了擺手。
“主人那裡有我去解釋,現在,殺了他們。”
姚沐顏被姚沐舟放在角落,模糊的視線落在馮柯的衣襟前。那個骨哨,她好像在哪裡見過。
荼娘、姜惜月,不,姚沐顏眼前閃過一個男子。
任煜。
馮柯使著雙刀擋住了姚沐舟的攻擊,面前的少年與從前的模樣沒有半點相似。姚沐舟想到姚沐顏的失蹤,母親中的毒,父親突然改變的計劃。
“是你!”
馮柯冷笑著沒有答話,餘光掃見衝進來的身影,瞳孔一縮。
“攔住他!”
祁佑安一劍刺穿男子的胸膛,姚沐顏見到了冷著臉的陳珺。一身勁裝的女子出手狠辣,後面的李筱筱與陳珺背靠背給祁佑安開路。
“顏顏,快走!”
陳珺拽著姚沐顏起身,顛簸讓姚沐顏嘔出一口黑血,陳珺一愣,扭頭死死地盯著與姚沐舟交手的馮柯。
“快,帶她去找師父!”
祁佑安顧不得多言接過姚沐顏往外衝,馮柯心中一急,卻又被姚沐舟攔住。
“沒有用的,姚沐顏死定了。”
馮柯捂著受傷的右臂大笑,陳珺咬牙一劍刺穿偷襲的男子。
……
“歲歲……”
姚沐顏緩緩醒來,揹著她的少年星眸一亮,扭頭看向喃喃的少女。
“顏顏,你別怕,我們去找少觴,她一定能救你。”
也許是迴光返照,姚沐顏竟不覺得腹部疼痛。伸出雙臂摟著祁佑安的脖頸,落在臉上的雪花有些涼,姚沐顏忽然想起了那年的雪。
“歲歲,我好想回到安城。”
“好,等你好了我們就去。”
祁佑安眼眶微紅,長時間運轉內力讓他筋脈發疼。背上的少女輕飄飄的,鮮紅的嫁衣上落滿了雪。
“安城的桃花漂亮極了,你還沒有見過吧?到時候我們就在桃樹下,吃著李嬤嬤做的桃花酥,李嬤嬤的桃花酥可好吃了。”
“好。”
“我們還可以去妙法寺裡摘蓮蓬,新鮮的蓮子甜甜的,比無妄寺裡的好吃多了。”
“好。”
“我還沒有看過你說的長在大漠的花呢。”
“我帶你去。”
少年聲音哽咽,視線越發模糊。姚沐顏扭頭蹭了蹭少年的臉頰,眼中滿是不捨。
“歲歲,我好捨不得你。”
“我們還沒有成親呢,等到安城桃花盛開的時候,我們成親,好不好?”
“好。”
天邊的晚霞漂亮極了,淡淡的橙紅配著灰調的藍。白色的雪落在兩人身上,帶著刺骨的寒。
“到時候,我們把三哥的桃花釀全都挖出來,喝他個三天三夜。”
“那三哥哥要哭死了。”
姚沐顏輕笑,眼皮越來越重。費力地抬手撫摸著少年滿是淚水的臉頰,姚沐顏輕喃道。
“歲歲,好好活著。”
祁佑安腳步頓住,少女的手臂直直地垂下,腕間的玉鐲晃晃蕩蕩,像是跳動的山水畫。
模糊的視線裡是奔來的身影,祁佑安踉蹌著跪在地面,緊緊抱住了無生息的少女。
“顏顏!”
“你來晚了。”
祁佑安喃喃說道,少觴踉蹌,看著雙眼無神的少年。穿著嫁衣的少女靜靜地躺在少年懷裡,染著胭脂的臉越發白皙。睫毛緊閉,像是睡著了一般。
白雪落滿了少年人的髮絲,遠遠看去,像是走到了白頭。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