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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BeliefHouse(6)

也許是因為到了上班的時間,這座棲身的臨時住所裡,僅有一些零零散散剛剛下夜班的男男女女,在廢棄工廠裡穿梭。似乎彼此都太累,連見到相熟的人,也多是點頭而已。

寧夏踩著小魚兒的足跡,走進這座廢棄的工廠。

與外面巨大的工廠外觀不同,工廠內偌大的車間、倉庫被分割成了大大小小上百個狹小的空間。這些空間,有用鐵皮隔斷的,也有用泡沫、刨花板臨時搭建的,甚至還有用紙殼子的。

除了幾盞大燈,高高地懸掛在數十米高的頂棚上,裡面再無別的照明裝置,就連這白天看去,仍舊是極為漆黑。

聞著惡臭難聞的味道,踩著一地的泥水和散落的垃圾,寧夏在這座工廠裡兜兜轉轉,轉了好幾個圈子,方才走出這座工廠,工廠之後又連著一排排更加破舊的廠房。

又走了好幾分鐘,寧夏才來到一座遠比前面廠房要小太多的一處用泡沫隔熱板搭建起的臨時辦公地點。這是一座二層小樓,小樓的門口還歪歪倒倒地懸掛著二期專案建設工程臨時指揮部的牌子。

寧夏推開鐵鏽斑斑的鐵門,踩著用鐵皮焊接而成的樓梯,上了二樓。樓上,大多數房間的門都虛開著,破舊的窗戶上厚厚的灰塵堆滿了透視的玻璃,電腦桌、印表機、鍵盤、滑鼠、影印紙等等各種閒置的辦公用品灑落一地。

走過二樓的走廊,來到二樓的盡頭。

這裡乾淨了不少,但卻多了太多雜亂的腳印。

這是一間三居室的臨時居所,裡面擺滿了各種生活用品和家用電器。推開門,一股子血腥味道撲鼻而來,客廳裡一片雜亂,原本乾淨的地面上多了很多觸目驚心的血跡。

這血跡從客廳一直延續到主臥。

寧夏皺著眉頭,來到主臥,主臥裡面擺放著一張沙發摺疊床,床上雪白的床鋪上清晰可見地有著打鬥的痕跡和留下的斑斑血水。窗臺上,一盆開得正豔麗的海棠花,也歪倒在窗沿邊,有幾片花瓣已經掉落髮黃。

寧夏凝神打量著臥室,他看到了三個壯漢拿著刀棍,與小魚兒在屋子裡瘋狂地打鬥。而在房門口,那個女人卻冷漠地注視著屋裡的動靜。

很快,小魚兒被人從腦後一棍敲暈了過去。跟著那三個男人,迅速地掏出繩子將他牢牢地綁了起來,嘴裡還給他塞了一隻臭襪子。

小魚兒被人從臥室裡拖了出去,沿著長廊,又被扔下樓梯。

寧夏連忙轉身朝著樓下走去,小魚兒被人扛進了前面另外一座廢棄的工廠。

那個女子翹起二郎腿端坐在一張椅子上,看著小魚兒被綁在一根鐵柱子上。一個壯漢兇悍地一拳打在小魚兒的肚子上,小魚兒驟然吃痛,頓時睜開了眼睛,極為驚訝地看著她。

女人冷漠地一揮手,另外一個壯漢掏出一根針管來猛地紮在小魚兒的肩頭上。片刻之間,小魚兒開始了瘋狂地掙扎。

女人冷笑著走到他的身邊,使勁地揚起手狠狠地給他一巴掌。

待小魚兒再次醒來,女人早已經離開。

三個兇悍的壯漢,拿起刀一刀一刀地扎進了小魚兒的身體。直到將他整個身體完全肢解。

寧夏撫摸著那根捆綁過小魚兒的鐵柱子,腦海裡頓時傳來小魚兒痛不欲生的痛苦嚎叫。很快,那一刀接著一刀地扎進了他的身體,讓寧夏不由地渾身發抖,很快冒出了冷汗。

良久,幾乎站立不穩的寧夏滿眼淚水,攥緊了拳頭。

他噗通一聲跪倒在那根鐵柱子面前,面前地水泥地板雖然已經被水清洗得乾乾淨淨,但他仍然感到從小魚兒身上冒出的股股鮮血。

痛苦、絕望,這一刻寧夏遠比自己死的時候更加難過。

他顫抖地從衣兜裡掏出一包煙來,一支接著一支地抽著。嘴裡的苦澀難當,勝過了他太多的痛苦。

那一刀接著一刀的疼痛,遠比紮在他的身上更加讓他觸目驚心。

他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仇恨,讓那個女人下這麼重的死手。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四周工廠的照明燈快速地熄滅,廠房裡頓時漆黑不見五指,唯有他手中那微弱的火光在微微發抖。

驟然間,寧夏感覺四周頓時冷了下來。接著一隻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肩上,有人嬉笑道,嗨,夥計,借個火!

寧夏頓時臉色大變,只見小魚兒笑吟吟地站在他的面前,手裡拿著一支菸,彎下腰來,朝著他討要打火機。

寧夏連忙打燃打火機,給他點燃。

小魚兒點燃菸頭,深吸了一口煙,朝著他吐了吐菸圈,低沉著聲音道,我是不是死得很慘?

寧夏艱難地吞了吞口水,連忙點了點頭。

小魚兒的目光裡卻多了幾分淡然,他搖了搖頭道,其實死與不死都不重要。因為早在十年前,我的心就該死了。可我那時候不甘心。現在反倒是輕鬆自在了。

未等寧夏搭話,他又接著唏噓道,其實你不該來的。

“為何我不該來?我恨自己來遲了一步。”寧夏哽咽道。

“你是他又不是他,為何這般在意。你不是正義,我也當不了正義。有些事情其實從一開始就註定了的。”

“你不恨她?”

“我為何要恨她。幹我們這一行,這都是預料中的事情。”

“可我恨她,我要給你報仇!”

“恨能夠解決問題嗎?恨能讓我重新活過來嗎?不能吧。”

“我不知道,但我必須去這樣做。”

“你會後悔的!”

“我怎麼可能後悔?你是我兄弟,我不給你報仇,誰來幫你報仇。”

“兄弟?你我真是兄弟嗎?你我其實不是,我們從一開始就是倆個相互慰藉的可憐人。要說兄弟話,我跟你做過什麼?你又跟我做過什麼?現在來彌補嗎?你覺得還來得及嗎?來不及了,老話說人死如燈滅。我已經死了,等過了審判日,我的靈魂我都不知道會去什麼地方。你又何必來可憐我。”

“這不是可憐,這是贖罪!”

“我不需要你的贖罪,我說了我們未必是兄弟,所以我也不需要你來為我揹負仇恨。其實她這麼做,也不過是想活著而已。一個人經歷了太多的絕望,好不容易活過一回,她是捨不得再去死的。這是人性,與生俱來,你改變不了。你所能改變的,也不過是再次殺死她。可你殺死了她,又能怎麼樣呢?這世上不過是又多了一個不甘心的遊魂。”

“所以,其實你一直在暗自保護她?”

“沒錯。她其實並不壞,只不過因為我,而讓她變壞了。”

“她是在不斷地彌補謊言對吧?所以到最後紙包不住火,被你發現了她的命門所在,她才迫不及待地殺死你?”

小魚兒沉默了許久。

“其實我也不知道她為何這般恨我。我一直都在勸說她,一直都在給她改過自新的機會。”

“你是可憐她?”

“沒錯。我是在可憐她。我覺得一個人只要她肯做善事,哪怕她做過錯事,只要不傷天害理,也該有活命的機會。畢竟生活的苦難,誰也預料不到。”

“可她用別人的命,來換自己的命。這本身就是錯的。”

“如果我告訴你,她除了殺我,未曾傷害過任何人,你信嗎?”

“這不可能。”

“是的,很多時候我也覺得不可能。可事實就是如此。她就是這樣的人。”

“這不該是你說的話,你可是警察啊。”

“警察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軀,也有悲憫之心。你未曾瞭解過她,你不知道她過得有多麼痛苦。”

“那她為何要殺你,你如何幫過她?”

小魚兒再次沉默了。

待一支菸抽完,小魚兒才苦笑道,可能是因為她愛上了我,而我卻辜負了她。

“愛會讓人如此大的仇恨,她是把你給肢解了啊?”寧夏不可思議道。

“她病了,病得不輕。一個被人曾經傷害過的女人,或許是愛得越深恨也越深吧。”小魚兒若有所思地苦笑道。

跟著小魚兒又笑了,“我該走了,我等你審判我的那一天。我只想告訴你,再給她一次機會吧,換句話說給我一次向她贖罪的機會,如果你是我兄弟的話。畢竟是我害了她。”

寧夏手中的菸頭熄滅,小魚兒也隨著飄散的菸圈消失得無影無蹤。

落寞而矛盾的寧夏,跌跌撞撞地走出廠房。小魚兒的話,讓他不知道該怎麼辦。“給她一次機會,那不成了包庇壞人嗎?”

走到大街上,寧夏的手機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張旭打來了電話,電話那頭張旭急促道,寧夏快看影片,出大事了!江小月剛剛跳樓自殺了!

寧夏頓時一片慌亂,連忙刷了刷影片。很快,刷到了影片,江小月從他之前離開的BeliefHous樓上,一躍而下,重重地砸在街面上。

寧夏不知道是高興還是唏噓,整個人呆呆地傻站在街面上,像個遊魂。

不多一會兒,警方的警情通報也迅速刷屏。

原來警方已經將她作為了犯罪嫌疑人偵查,她果然是殺死小魚兒的罪魁禍首。事情的經過,也是為情所困,因愛成恨導致的仇殺。

寧夏的耳旁傳來一聲聲重重的嘆息和埋怨,“她終究還是沒有放過自己!”

“兄弟你贏了!你不該去BeliefHous,更不該來這裡!”

電話那頭,張旭仍舊著急道,怎麼辦,江小月死了,你的心願紅包沒法兌現了。

寧夏這才回過神來,萬般唏噓道,警察比我們快了好幾步,沒法兌現也只能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