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林姝緩緩睜開眼,從榻上吃力起身,她盯著四周,眼神中滿是疑惑。
她抬起手,卻看見自已正身著一席紅色嫁衣,且衣衫凌亂。
她目光往邊上一瞥,居然瞧見本該在洞房的幕遮哥哥,如今卻躺在她身側沉睡。
她不是個腦子靈活的人,可縱然再蠢笨,也隱約猜到了些什麼。
有人要算計他們!有人要毀了幕遮哥哥的婚禮!
她想趕緊把幕遮哥哥喊醒,逃離這裡。
可她一用勁,卻發現渾身綿軟,竟直直地扎進幕遮哥哥的懷裡。
一切都是那麼湊巧……
鬧洞房的人推門而入,瞧見的就是林姝投懷送抱的這一幕。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林姝心機如此深沉,往日裡瞧著不爭不搶,是個乖巧的,沒想到手段竟如此卑劣。
眾人沉默,蘇幕遮在眾人的凝視中姍姍醒來。
他盯著林姝緋紅的臉,一時有些發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而與此同時,真正的新娘正面色柔和,端著醒酒湯,被擋在人群后面。
她不明所以,緩緩從人群中走出來。
怔怔地望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她滿臉不可置信,眼眶裡瞬間蓄滿了淚水。
“啊!你們在幹什麼!”
心中悲憤,她一氣之下,將滾燙的醒酒湯狠狠灑在林姝臉上,林姝躲閃不及,白嫩的臉龐瞬間被燙出了許多小水泡。
長公主將瓷碗狠狠砸在地上,瓷碗在空蕩的房間裡發出清脆一聲,瞬間四分五裂。
她指著林姝,眼睛猩紅,聲音顫抖:“我怎麼也想不到,你會做出這種事來!”
“姐姐,你信我,我沒有!”林姝顧不得疼,連忙起身抓住她的手,眼神中滿是哀求。
“我信你?”
“林姝!我自認我母后待你不差,你與我同為公主,你要什麼沒有?為何要使這般下賤的手段勾引你的姐夫!”
她狠狠甩開了林姝的手,林姝摔在地上,手心傳來劇烈的疼痛,她顫抖著攤開手心,滿是被瓷碗碎片扎破的深深血痕。
此時,蘇幕遮也像是明白了什麼,他恢復了些力氣,緩緩從床上坐起,盯著她,滿是失望。
“林姝,我竟未曾想你是這般自甘下賤之人。”
被心愛之人這般誤解,她的心驟然一縮,巨大的疼痛裹挾著她。
她不善辯解,盯著眼前之人,聲音支離破碎:“我說,我沒做過,你可會信我?”
蘇幕遮闔上眼皮,不願再看她,彷彿是怕瞧了什麼腌臢之人會玷汙了他的眼睛。
一切都太湊巧了,這讓他如何信?
林姝癱坐在地,受著眾人無故的指責。
“不知廉恥。”
“真是個浪蕩貨,靠著祖上的蔭庇,本可以當個風光的正室,卻是個當妾的下賤命!”
“我記得,他們一家子忠烈,怎麼會生出個這個敗壞門楣的東西。”
“貪戀姐夫,違背倫常,真是臉皮都不要臉了。”
“只怕此時他們家的祖宗棺材板都壓不住了吧……”
“你說,這小妞幾個銅板一個晚上啊。她這般浪蕩,違背倫理綱常,我等是不是也可以嚐嚐公主的滋味啊?”
“哈哈哈哈哈哈……”
林姝捂著耳朵,不想聽這些惡言惡語,可越是堵著耳朵,心卻聽著越明白。
她無助啜泣,毀了,什麼都毀了!
噩夢由此開始,她變得人人可踩,就連倒泔水的粗使丫頭,看到她也會狠啐一口。
“不是的,我沒有做!”
“不是我!”
“我什麼都沒做啊!”
“信我,你信我啊!”
躺在榻上的林姝蜷著身子,額頭間密佈冷汗。
在她旁邊,垂著腦袋守了她三天三夜的蘇幕遮,聽到動靜,連忙驚醒。
知她是夢魘了,連忙拍著她的背,小聲唱著小時候經常給她唱的歌謠哄她入睡。
他不怨了,也不恨了。
他不想再欺負她了,縱使她做了又如何?
她還是那個他捧在手心的小妹妹啊!
十年的折磨,她夠了,他也受夠了!
若是這次,她醒了,他會放下所有身段,求她原諒。
他們二人定會重歸於好的,對嗎?
太醫說她常年積鬱,心病纏身,只怕是油盡燈枯,無力迴天。
他不信!
曾經那麼活潑堅強,望著他滿眼崇拜的姝兒怎麼可能捨得離他而去?
“姝兒,我錯了,我不該那麼驕傲,一步步將你推遠的。”
直到看到林姝那近乎破碎絕望的神情,他才恍然大悟。
一直以來,他對她才不是什麼親情。
他對她是男女之情!
可是他實在明白的太晚……
“姝兒,你醒醒好不好?你不是最愛吃東邊鋪子那家的茯苓糕嗎?我給你買來了,你這個小饞貓可要快些醒呀,不然就要被我搶走了。”
榻上的人兒安然沉睡著,沒有絲毫回應。
漫無邊際的悔恨由心底傳至四肢,幾滴淚砸在林姝的手背上,“我真的錯了,我不能失去你,你知道的啊!”
他早該知道的,從來沒有人可以逼迫於他。
若是真的有人算計他,若他真的不在意這個女人,只怕敢這般算計他的人早就已經被五馬分屍了。
可他卻為了她去親自求旨,將她迎娶入門。
眾人都說他宅心仁厚,可只有他知道,只有對她,他才尚存那麼一絲良知。
為了維護自已那可悲的自尊心,他一次次地凌虐她,企圖從折磨她的身上找到快感。
可他很清楚,嘴上雖說著她腌臢,他卻是離不了她的。
他睡眠不好,只有抱著她,攫取著她身上的氣息,他才能安然入睡。
他日日夜夜都宿在那裡,日日夜夜都說著那些殘忍的話,只是為了掩飾自已那可悲的自尊啊!
他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已竟愛上了一個滿是算計的女人。
可他就是不可自拔地愛上了,卻深至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