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視線不好時,其餘的感官被放大進行代償。
林百萬貓著腰藉著黑夜和不富裕的遮擋物勉強遮擋著身子。
得虧出來時穿了深色的外衣。
要是淺色的裡衣在黑暗裡,那跟開了定位共享使得,屬實一點都跑不掉。
黑夜帶來無盡危機的時,也同時給予了庇護給她。
林百萬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去找佟楚景?
萬一都是來找殺他的,自己不是送上門等著被宰。
可是,這也不是個理想的藏身之地啊。
林百萬環顧四周,面前只有一塊不大的觀賞石,自己蹲下縮著腦袋,正面勉強看不見自己。
可這背面……
因天氣而變禿的灌木叢,著實遮不住她是身形。
林百萬暗罵:佟變態這麼有錢,就不捨得在府裡都種點四季常青的樹。
這處離自己院子不算遠,想起院裡的景象,自己還是得趕緊跑。
她貓著腰小心尋找著落腳點。
突然她想到一個地方,自己那日點過的房子,應該不會有人吧。
不是還沒有修繕完畢。
這應該不會有人去吧?最起碼佟楚景肯定不會去。
他不去那安全度就高了幾分!
“哎呦——”林百萬被腳下的裙子絆了一跤,差點摔倒。
她趕忙捂住嘴,蹲下小心環顧四周,見沒危險,便貓著腰朝著明月樓跑去。
我就該那日一壺給佟變態砸死!
不不不,不對不對,砸死他,我也是個死,我可不想和他前後沒有時間差的下地獄。
林百萬意識到自己在走沒有意義的神後,在手腕上擰了一把,繼續朝著明月樓苟去。
“呼——”林百萬看著近在眼前的明月樓,稍稍鬆了口氣。
好!現在只需要再穿過這個沒有遮擋物的樓梯,推開門,躲進去。
大吉大利,今晚吃雞。
林百萬給自己打氣。
“噠噠噠……”她提起裙子,儘量小聲的往上跑,縮著腦袋左顧右盼的樣子像一隻去偷油的大老鼠。
遠處的屋頂上。
一個黑衣人拉著弓箭的手瞄準了下面的人。
“是這個?”
“應該不錯,這府裡就住著一位女主子,看她穿著,錯不了。”
“嗯。”
箭矢順著人移動的方向不斷調整著。
“呼——”林百萬顫抖著手即將要摸上門環。
“吱呀——”門被人從裡面開啟。
林百萬呆呆看著一身酒味的佟楚景出現在自己面前。
“哇……奧……”林百萬只覺得離譜,自己怎麼就能這麼倒黴,流年不利,得去摸摸狗頭祛祛晦氣。
“晚晚?”佟楚景看著眼前的人。
“額……”林百萬不知道此刻該怎麼面對他。
但是,唯一不糾結的就是!
多在門口待一會兒,死的風險就多一分兒!
“進去!先進去!”林百萬咬著後槽牙道。
內心瘋狂暴走:今天不是要救你的狗命!我是要救自己!!
“晚晚?”喝了些許酒佟楚景有些懵。
林百萬生怕他動靜大把人給招來了。
連忙上前去推他,要將他推進去,自己才好進去。
“咻——”破空聲傳來。
“噗呲——”箭矢沒進肉裡的聲音。
還在伸著雙手趕人的林百萬只覺得有一股力朝自己衝來。
直打的她胸口疼,她的感官動作好似遲鈍了起來。
“射中心口了!”
“走!”遠處完成任務的兩人翻身消失在黑夜裡。
“臥槽……”林百萬第一次完整的罵出來這句髒話。
她低頭,看見自己被射了個對穿。
佟楚景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醉意消失在夜裡。
“晚晚?”
“晚晚!”佟楚景的聲音止不住的顫抖。
無錯書吧“佟楚景,都怪你……”林百萬咳了口血出來,朝前倒去。
腦子裡殘存的意識全是:臥槽,卡視野了。
佟楚景踉蹌的接住往前摔的人,慌神的要將他扶起來。
“來人!”
“來人!”
“來人哪!”
淒厲的聲音在本該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淒厲。
“晚晚,晚晚,不要睡——”
“晚晚,晚晚,求求你!”
“晚晚,睜開眼睛看看我!”
佟楚景顫抖著手去擦拭她嘴角滲出的血。
意識徹底陷入黑暗的林百萬可回應不了他。
一夜過去,宅子裡很快恢復了平靜。
小夏站在桌子前看著躺在床上沒有一絲生氣的小姐抹淚。
昨日她聽到了院子裡的打鬥聲,要不是小姐把她藏起來……要不是小姐把壞人引走……
死的應該是我……
小夏在心裡懊惱著。
“晚晚……”佟楚景滿眼血絲的守在床前。
嘴裡呢喃著她的名字。
“為什麼要替我擋著呢?”
“你傻不傻?”
“你不是恨我嗎?”
“你為什麼要……”
淚水順著面頰滑落在林百萬的手上。
上身被大夫裹成粽子的林百萬穿著單薄的中衣,安靜的躺在房間的床上。
“你從未這樣乖巧安靜過……”
“我不習慣,你還是醒過來吧……”佟楚景哽咽道。
只是再也沒人回應他。
張牙舞爪的小姑娘怎麼就能變得這樣安靜。
“什麼?”米老頭氣的跳了起來。
“你說珍珠中箭了?!”米老頭氣的鬍子頭髮炸的像一束隨時會被風吹走的蒲公英。
“哪裡?”米老頭揪著千塵的袖子問道。
“不清楚,昨日之後,佟楚景府上圍的像鐵桶一樣……我們的人只知小姐是胸口中了一箭……”千塵說道。
“嘭——”米老頭重重的跌進椅子裡。
千塵嚇了一跳,連忙去扶他。
“米老?”
“珍珠幼時中箭,也是在胸口……”米老頭失神的說道。
長安抱著劍,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六安看著屋內眾人不敢說話。
江律回坐在椅子上並未言語。
昨日他趁亂讓人潛入了千少卿的府內搜尋了一番……南方又拔除了不少闖靈閣的分閣。
一切都在變好……只是……
半晌,
“想辦法送我進去!”米老頭摩挲著壞掉的那條腿道。
“我去辦!”長安猛的站起來。
“站住!”江律回叫住他。
“讓千塵去”。
“是。”千塵領命。
“以百草谷谷主的身份將我送進去。”米老頭說道。
“米老?”江律回看向他。
“你不必管我,我不會耽誤你的事兒,放心吧,我再去救那小皮丫頭一命……”
“她說了我死了她得給我摔盆打幡,每年給燒紙送錢……”
“我怎麼能讓她死我前面……”
米老頭故作輕鬆的在千塵的攙扶下往外走。
“你們這邊不用管我和珍珠,你們且做你們該做的事情。”說完便離開了屋子。
長安站在屋內,神色晦暗。
“六安,你先下去。”江律回道。
“是。”六安察覺氣氛不對,小心的關上門,退了出去。
“長安……”江律回疲勞的按著眉心。
“你和珍珠是什麼關係?”
“我心悅小姐。”長安攥著手裡的劍,苦澀的說道。
江律回按著眉心的手一頓。
“你可恨我將珍珠的訊息透露出去?”江律回擰眉看著他。
“不恨,主子這樣做自有主子的道理。”長安道。
他只是恨自己。
恨自己,為什麼沒能察覺到珍珠會昨夜遇襲?為什麼又沒能去保護珍珠?!!
為什麼受傷的總是珍珠?!
她明明這麼瘦這麼小一個,為什麼要讓她受這麼多傷?
為什麼人人都要她死?她什麼都沒做……
她只是一個愛美愛說話,愛吃大塊燉排骨愛吃糖的一個小姑娘,她到底犯了什麼錯……
他只覺得無力。
“這件事結束後,若珍珠願意,我便將你兩人遠遠送走……”江律回看著房內掛著的一張風景畫道。
“是。”長安苦澀的想,珍珠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她的路就又被安排好了。
“下去吧。”江律回疲勞的擺了擺手。
“是。”長安行禮告退。
六安站在院子裡看著從屋內走出來的長安。
待他走近時,六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小姐吉人天相,自會沒事。米老已經去了,放心吧。”
“嗯。”長安未做停留,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自己房裡。
他知道現在自己不能衝動,他知道不能去,他要等。
珍珠說了,她會活下去,會活下去。
他信珍珠。
只是鼻尖控制不住的酸,逼紅了他的眼睛。
壓抑的啜泣聲在屋內響起。
“辦的怎麼樣?”香爐煙嫋嫋的屋內,那人隱在簾後問道。
“主子,箭射中了心口,她活不了了。”下屬回到。
“辦的很好,下去吧。”那人出聲道。
“是。”下屬行禮告退。
“許寧……”低沉的聲音再次在屋內響起,似有無限深意。
“是。”屋內的奴僕告退。
“噗嗤——”
“噗呲——”
血濺在陰暗處未融的雪上,好一副梅花傲雪圖。
“那位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香爐嫋嫋,聲音杳杳。
“少爺,門口來了一個自稱是百草谷谷主的駝背瘸腿老頭,說是能給小姐一線生機……”僕從前來稟報。
“請他進來!”佟楚景急忙道。
“是。”
他的晚晚已經昏了一天一夜,現在還發著高燒。
能請的大夫都請了……
他不願再聽什麼準備後事的節哀順變的廢話。
他的晚晚不可能……
“晚晚,別鬧了……快醒醒,好嗎?”
“我求求你……別和我開玩笑了……”
“我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我們去逛燈會,我們去放風箏……我們……”他看著床上躺著的變得逾加虛弱的人,哽咽的說不出話。
米老頭很快被下人請了進來,他也不看坐在床邊的佟楚景,徑直走到床邊去把脈。
施針,開藥,喚來奴婢換傷藥,一部不敢耽誤。
忙了好大一會兒,米老頭筋疲力盡的坐在桌邊。
“這位老者,多謝您俠義出手相救。”佟楚景道謝。
米老頭看著他鬍子拉碴,衣袍褶皺,頭髮散亂的樣兒。又想起珍珠身上的傷,氣的他實在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自是不用你謝!”
“前幾日我剛來京城,便聽京中穿著丞相府五小姐的事兒,方知故人之女還在……”米老頭捋著鬍子編著提前安排好的話。
“今日聽聞她五小姐遇刺,生死難料,這才找上門來。只為報故人之恩。”米老頭瞄著床上的人,一本正經的說著。
“敢問老者如何稱呼?”佟楚景道。
“叫我……我姓木……”米老頭順勢,就著珍珠的姓,編了個自己的姓。
“林老。”佟楚景恭敬的問道。
“敢問,晚晚的傷勢如何?”他急切的想知道晚晚的狀況。
“害……”米老頭嘆了口氣。
“這丫頭身上舊疾太多,這又受了一處差點要了命的傷……”
“就算這次能熬過來……”米老頭有些傷感。
“她後半生,不能生養,不能受傷……”
“也活不了幾年。”
佟楚景呆坐在原地,腦子裡全是那句“活不了幾年”。
“林老,可有什麼法子……可有什麼法子,讓她活的久些。”佟楚景撩起衣袍,跪在米老頭腳邊,哀求道。
“不是我不救她,只是她的身子……她的身子早就不行了……”米老頭眼神裡都是惋惜。
“現在且等她醒來再說。”
“多謝……林老。”佟楚景僵硬的說道。
不知過了幾日。
冬日的風彷彿溫柔了些。
床上躺著的林百萬皺著眉,想要睜開眼睛。
“額……”她呻吟出聲。
“疼……”她感受到胸口的疼痛。
“晚晚?”
“晚晚!”
守在床邊的佟楚景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幕。
他的晚晚,他的晚晚,終於醒了嗎?
“嗯?”林百萬眯著睜開眼睛,慘白的小臉皺的像一個苦瓜。
“你終於醒了!我就知道你不會拋下我!”
“晚晚,晚晚,我是阿景,我們……等你好了,我帶你出門玩可好?”佟楚景激動的握住她的手,顛三倒四的說著話。
林百萬:我嘞個逗,怎麼一覺醒來,這廝更瘋了。
“奧……”她虛弱的應著。
內心:吵死了。
“臭丫頭醒了……”米老頭抱著胳膊繃著臉斜睨著她。
他在府裡這幾日,滿府都是她為了救佟楚景擋箭的事……想到自己想了各種辦法,還冒著危險來救她……
米老頭只覺得頭上冒火。
“米……”林百萬瞪大眼睛。
“咳——”米老頭咳嗽聲打斷她的話。
“你是?”林百萬話在嘴裡拐了個彎。
“我是?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還不快下來給我磕一個,叩謝我的救命之恩!”米老頭盛氣凌人的說道。
“……”林百萬鼓著嘴巴看著他。
“林老,晚晚剛醒,身子弱,晚輩來替她。”佟楚景撩袍跪下。
林百萬:!嚯,這貨瘋球了。
米老頭一臉嫌棄。
“好了好了,既然她已經醒了,我的事也了了。後續藥房我已經給了一個叫小夏的丫頭。”
“我先走了!”米老頭揮揮手道。
“老先生再多住幾日,晚輩自當好好酬謝先生。”佟楚景連忙站起來道。
“不用,不用,我忙的很。”米老頭擺擺手走了。
林百萬躺在床上看著兩人互動,癟了癟嘴。
怎麼睡一覺起來,整個世界比我還瘋?原來我才是最正常的那個嗎?
話說,米老頭離開佟楚景的宅子,一個人趕著馬車悠哉悠哉出城。
在千塵的幫助下襬脫佟楚景派的尾巴,拆了駝背易容回到了江律回身邊。
這邊,
佟楚景自認為林百萬捨命救他,深知京城水深。
便趁夜帶著她搬離這所宅子,對外宣丞相府遺孤心口中箭,藥石無醫,早已辭世。
一把火燒了這所埋藏著他和晚晚過去的宅子。
他和晚晚會有新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