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魏潛的聲音,沈翩翩心裡頓時安定不少。
儘管隨著蕭景同的死,所有事情已經塵埃落定。
但這些時日,沈翩翩的每一步算計都是在賭。
能賭到今天這個結局,運氣佔了大部分。
她的內心其實並不如面上那麼堅韌從容。
只是當時刀架在脖子上,就算前方是萬丈深淵,她也不得不逼著自已往前邁。
想到這些,沈翩翩不覺熱淚盈眶,酸著鼻尖喊了一聲,“夫君,我在這兒。”
門外魏潛的腳步明顯加快。
只片刻,他便開啟門簾大步跨了進來。
怕把身上的寒氣傳給沈翩翩,魏潛特地在外間火盆邊駐足蹲身,暖了暖身子才繼續往裡走。
當看到紅著眼眶靠坐在床頭,且產後虛弱的沈翩翩,魏潛心下一疼,急忙上前將她擁入懷裡。
“媳婦兒對不起,我來晚了,生寶寶疼壞了吧,來,你使勁咬我出出氣。”
沈翩翩感受著他溫熱的胸腔,和他戰袍上熟悉的味道,沒說話,只是又往他懷裡蹭了蹭。
跟進來的青蔻和青穗見狀,兩個小丫頭齊齊紅了臉,互相交換視線後又默默退了出去。
沈翩翩在魏潛懷裡待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認真打量著他。
魏潛的精氣神並不好,近看能看出來重傷未愈,氣血有虧。
沈翩翩想到他變成這樣的原因,心中越發愧疚,手指摩挲著他下巴上的胡茬,“我那夜出手無情,夫君不怨我嗎?”
魏潛笑著搖搖頭,“若是怨你,我當時就直接躲開了。”
他滿眼都是心疼,“能把我家媳婦兒這麼一個嬌滴滴的人兒逼得親自動手,我知道你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這不是配合你了麼?”
魏潛說著,還不忘得意挑眉,“怎麼樣,這波配合,媳婦兒可還滿意?”
沈翩翩望著他明明虛弱卻還嬉皮笑臉的模樣,頗有些哭笑不得。
魏潛的神色逐漸認真下來,雙手捧著沈翩翩的小臉,在她額頭上親了親。
“媳婦兒受苦了,我向你保證,有生之年,絕不再讓你涉險第二次。”
沈翩翩想著,魏潛應該已經看到了外面庭院裡蕭景同的屍體。
“夫君不問問我,發生了什麼嗎?”
魏潛握著她的手,將掌心的熱度傳到她手背上,毫不在意道:“天大地大,媳婦兒最大,不相干的人,往後再瞭解不遲,眼下最要緊的,是接你回家好好養著。”
他似乎犯了難,眉心蹙了蹙,“只是你如今在月子裡,受不得風,不能貿然出去,我得想個兩全的法子。”
沈翩翩問他,“丹州城奪回來了嗎?”
魏潛頷首。
當時滿心都是沈翩翩在大街上生產的畫面,魏潛負傷上陣,打了有史以來最快最迅速的一場仗,把東啟軍隊逼得節節敗退,不得不退出丹州城。
快到訊息甚至來不及傳到宋斂這兒,就已經結束了。
沈翩翩想了想,“既然丹州城安全了,那我索性暫時不搬,就待在這兒休養吧,等出了月子再做打算。”
魏潛沒有勉強。
並不是他不介意這裡曾是宋斂的地盤,門外還張貼著宋斂與她大婚的剪紙。
只是夫妻重逢的這一刻,旁人都不重要了。
“那我讓人好好清理一下院子。”
包括蕭景同的屍體,也包括那些礙眼的紅喜字。
魏潛出去時,有個副將進來說燕衡太子中了毒,發作得很厲害,一直吵嚷著要見王妃。
魏潛猶豫片刻,轉身又進了屋,把副將的話原封不動告訴沈翩翩。
他沒有擅自替她拒絕,而是徵詢她的意見。
若是沈翩翩不想見,魏潛自然會馬上處理了宋斂。
若是沈翩翩願意見,魏潛便馬上安排。
從生產後就沒有好好休息,一直撐到現在,沈翩翩早就累了。
她不想見宋斂,但她大概知道宋斂想跟她說什麼。
“人我就不見了,夫君替我去會會他吧。”沈翩翩說:“順便替我轉告他幾句話。”
——
魏潛再見宋斂時,宋斂早已經被天戟軍五花大綁扔到了偏廳裡。
魏潛走上前,居高臨下看著他。
宋斂滿目兇光,厲聲質問,“是沈翩翩害的我?”
他本以為,那個女人已經遭了蕭景同的毒手。
沒想到,她竟是給他留了這麼一手。
魏潛哂笑,“我媳婦兒說,她沒有對不起你,當年沈家遇難,你拋棄了她一次,今日命運又給了你重新選擇的機會,你還是再一次拋下了她,你如今的樣子,是罪有應得。”
宋斂又疼又怒,卻說不出反駁的話。
他的確再一次拋下了沈翩翩。
因為沒有什麼能比他的尊嚴,比他的臉面,比他重來一次的人生更重要。
沈翩翩於他而言只能是錦上添花,絕不能是孤注一擲。
“沒資格愛她,那你更沒資格怪她了。”
魏潛說著彎下腰來,動手要去摘宋斂臉上的人皮面具。
宋斂意識到他的動機,瞳孔巨震後不停搖頭。
“不,不要,魏潛……算我求你。”
那面具下,不止是他醜陋的本來面目,還是他至暗可怖的前半生。
他掙扎得太厲害,魏潛有些惱了,左手死死摁住他的天靈蓋讓他動彈不得,右手找到人皮面具的邊緣,狠狠往下一撕。
“啊————”
彷彿內心的某種信念徹底崩塌,宋斂的慘叫聲響徹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