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斂進去時,沈翩翩正靠坐在床頭,腦袋上綁著防風抹額,因失血而蒼白的唇角還有些乾澀。
宋斂順手倒了杯溫水遞過去,“翩翩你感覺怎麼樣?”
沈翩翩接過沒喝,只是看著他,柔弱的眼底滿是歉意。
“我今日是不是壞了殿下的好事了?對不起。”
她本就產後虛弱,說話的聲音更是中氣不足。
聽在宋斂的耳朵裡,簡直要把人心都給化了,哪還生得起氣來?
憋悶了大半天的心情忽然就陰轉晴了,宋斂的語調越發柔和。
“沒有的事,你別想那麼多,先好好休養身子,大婚的事,等你出了月子,我們回東啟再辦,到那時,我一定給你個完完整整的盛世婚禮。”
沈翩翩點點頭,隨後又嘆了口氣,“或許也是老天爺有意在阻攔,親姐亡故,殿下本就不該在這種時候大肆操辦喜事的。”
宋斂聽得滿頭霧水,“親姐亡故?翩翩你什麼意思?”
沈翩翩聞言,驚得趕緊捂住自已的嘴,又心虛地把頭偏向一邊不敢再看宋斂。
“翩翩,你看著我。”宋斂坐下來,整個人的氣息冷肅了不少。
“抱、抱歉,我不知道殿下還不知曉此事,我……”
沈翩翩眼神閃躲著,說話語無倫次。
宋斂眉頭擰緊,耐心即將被耗盡。
沈翩翩這才縮著身子,小心翼翼地說道:“我也是當初在隨軍路上得到的情報,殿下的姐姐廣平公主,已經歿了。”
“這不可能!”宋斂大聲道:“我離開盛京的時候,她還活得好好的,以西陵和大盛目前的關係,她還威脅不到大盛皇朝,我姐姐她怎麼可能會死?”
沈翩翩遺憾道:“可惜事實便是如此,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著人去打聽。攝政王曾經在朝堂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說廣平公主是因為竊取大盛機密被他發現,所以羞愧自盡。”
“可我得到的密報上說的卻是仵作給廣平公主驗屍時,她身上全是被蛇咬出來的傷口。”
頓了一頓,沈翩翩用憐憫的語氣道:“廣平公主生前,曾被關在不見天日的蛇窟裡受盡折辱。”
說完後,沈翩翩仔細觀察著宋斂的反應。
她並不清楚宋斂的細緻過往,但之前在刑部大牢,她去探望宋斂時,無意中發現這個人很懼怕黑暗。
那時沈翩翩便猜出,這應該與宋斂的過去有關。
而上官韻也曾經跟她說過,宋斂七歲之前,曾經有過一段十分黑暗的經歷。
正是那段經歷,徹底扭曲了宋斂的性子。
果然,“不見天日”四個字成功激起了宋斂腦袋裡塵封已久的至暗回憶。
他的情緒瞬間變得狂躁起來,眼神近乎扭曲。
“是蕭景同虐死了我姐姐?那個畜生,他為什麼要那麼做?”
沈翩翩見宋斂的情緒被勾動,微微垂下眼睫。
她心裡很清楚,其實宋斂並沒有那麼在意上官韻,宋斂更在意的,是尊嚴。
聽說宋斂的母妃曾經被凌虐致死。
雖然後面因著留有一口氣被永熙帝救了下來養在宮外,但被凌虐過的這件事,永遠是宋斂心底難以磨滅的陰影。
不出意外的話,宋斂自已也曾遭受過凌虐。
而今又輪到了他姐姐,廣平公主上官韻。
與其說宋斂在意這個姐姐,倒不如說,宋斂是恨透了每一個施暴者。
而恰恰因為上官韻與他是親姐弟,所以在宋斂心裡,施暴者的罪行被無限放大了。
蕭景同的所作所為,等同於踩在宋斂的尊嚴和傲骨上無情踐踏。
收回思緒,沈翩翩惶恐道:“攝政王是殿下的親姐夫,他既然能救你,說明心底還留有幾分善意,應該不會害廣平公主,這其中,會不會是有什麼誤會?”
一句“他既然能救你”,無形中提醒了宋斂,蕭景同之所以救下他,是因為想利用他改頭換面變成東啟太子來攻打大盛,最後自已坐收漁利。
弄不好,當初刑部大牢的那把火,還是蕭景同放的。
若是沒記錯的話,當時的刑部正是蕭景同在管。
一個人要想在自已的地盤放把火,何其簡單啊!
好,很好,先打瘸他的腿,再給他一副拐,最後還要他感恩戴德。
宋斂怎麼都沒想到,自已一直以來銘記於心的救命恩人,竟然從一開始就只想著把他當成棋子。
他姐姐是王妃,如此尊貴的身份,除了蕭景同這個王爺,誰還敢凌虐她?
想到這兒,宋斂怒火中燒地站起身來,“翩翩你先休息,我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交代完,他拂袖轉身大步離去,徑直前往關押蕭景同的柴房方向。
蕭景同本就是逃難至此,本來想著找到宋斂就有了後盾,哪曾想剛露面就中了埋伏,直接被抓,臉上的人皮面具也被撕扯了下來。
他不想跟外面那些愚蠢的守衛理論,一直保持著體力想等到宋斂出現。
終於聽到外面傳來開鎖的聲音,蕭景同猜到來人是誰,深吸口氣後緩緩抬眼。
然而還沒等他端起架子,宋斂就大步上前來,抬起腳重重一腳往他心窩子上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