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去春陽宮的時候，已經入了夜。

林皇后正在擺弄著已經有些乾枯的花，常年伺候在春陽宮的人都被皇上派的人叫走了，鮮花無人照料，似有凋零的意思，和林皇后一樣，被禁了足有些精神不佳。

林皇后見皇上過來以為他改變了主意，忙笑臉相迎，卻不知，皇上來是來送她上路的。

“嫣兒給皇上請安。”林皇后彎腰屈膝，語氣溫柔，巴結的意圖十分明顯

嫣兒是林皇后的閨名，最開始嫁給皇上的時候，皇上一直叫自己嫣兒，希望這一聲嫣兒，能讓皇上想起兩人的從前，念在過去的份上原諒自己。

皇上確實被這一聲思緒拉回了從前，兩人雖是先皇賜婚，但也曾恩愛過，是從什麼時候兩人生分了呢。

好像是從萱妃嫁進王府的時候，那時候的皇上才知道什麼叫喜歡，和萱妃你儂我儂，已經忘記了林皇后才是那個明媒正娶的人。

一開始，林皇后以為皇上只是圖個新鮮，直到兩人在同一年生下了孩子，她才發現，再未聽過皇上喚她嫣兒。

也是那時林皇后意識到，既然留不住男人的心，就只有握緊權力在自己手中才是上策。

皇上重新審視著這個結髮妻子，把準備好的毒酒放在了桌子上。

“你若還是從前的嫣兒就好了，我給了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利，你卻用這些傷害我的孩子，傷害我最愛的人，我們相敬如賓不好嗎，你非要弄成今日這個樣子！”

林皇后看著皇上放下的酒杯，知道那裡面的是什麼。和當年自己給萱妃的一模一樣。

意識到皇上來並不是要放過自己，而是要送自己上路的，也不再像往日那樣處處尊敬，未等皇上讓自己起身就站了起來。

“是嗎？那我對於你來說是什麼？一個擺設嗎？哪個女人看見自己的丈夫成日和別的女人在一起能容忍，你以為萱妃和柔妃他們做到這個位置，就不會做出和我一樣的事嗎？”

今天留宿淑萱宮，明日又去了別處，自己還要裝作不在乎的樣子。

看皇上寵愛誰，自己也學著別人的樣子討好皇上，卻還是不得皇上多看一眼。

“本宮做的是自私了些，可我為了我的孩子有錯嗎？我只想讓我的孩子坐在高位不被任何人欺負有錯嗎？”

皇上不理會林皇后的辯解理由，反問道：“那萱妃呢，她有什麼錯，她對你處處忍讓，平日裡不和你爭分毫，你竟然假傳聖旨，要了她的命。”

林皇后冷笑了一聲:“怪不得一向冷靜的陛下，今日這般不穩重，竟然會親自來送我上路，原來是因為她！也就只有萱妃的事能讓你亂了分寸，她還沒和我爭嗎？她都死了還能讓皇上你為她出氣。

你既然那麼愛她，為什麼聽到景翊不是你的子嗣的時候你也會懷疑她？現在卻口口聲聲責怪起我來，毒酒是我送的，但是這其中就沒有你的份嗎？要不是你那幾日避著不見她，她怎麼會相信那杯毒酒是你讓我去送的。

你知道她當時的表情嗎？她滿臉寫著不敢相信，死活要見你一面。

但是我和她說，只要她主動喝下毒酒，陛下可以留景翊一條命的時候，她絲毫沒有猶豫，你看看，我們都一樣，為了孩子萱妃可以連命都不要，我做的事又算什麼。”

皇上震怒，憤然說道:

“你簡直不可理喻，萱妃只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但是她從未想過要用傷害別人來成全自己，她和你終究不是一類人。”

林皇后看著皇上，直搖頭：“陛下你還是真是不瞭解女人，你以為今天的事是巧合嗎？柔妃有孕卻特意來我宮中，翊王妃為何只懷疑我，對柔妃絕對信任，就連陛下你今日來此，怕也是中了別人的計。”

“即使我中了計也是因為你做的錯事太多，你若是沒有做過，誰能把這些事安在你頭上。”

皇上看著眼前這個明明很熟悉，卻又如此陌生的人說道：“你身邊的兩位嬤嬤已經把你做過的事都招了，萱妃身邊的吳媽也為她們做了證，這幾日朝中參你的兄長的奏摺已經有一尺高，如今你面臨和萱妃一樣的選擇。”

“要麼你活著，從此只能在這春陽宮孤獨終老，要麼你喝下毒酒，我保雲兒和你林家平安。

你自己選擇吧！”

林皇后知道已經再無回天之力，能讓她的雲兒平安她已心滿意足。

“我死了，我們的雲兒還會是太子嗎？”

“若他肯聽話，這太子之位自是他的，但若你走後，他把上一代的恩怨記在下一代的身上，朕未必能容下他。”

皇后端起酒杯，遲遲沒有喝下，“如今，你連說句謊話騙騙我都不願意。

雲兒膽子小，沒了母后，自是不會對別人懷恨在心，還請陛下記得對我的承諾。

雲兒和林家，不可以動。”

直到皇上點了頭，林皇后才一飲而盡，藥效發作的慢些，皇上也不著急，一直坐著等著，看著林皇后身體扭動，面目猙獰，然後沒了氣息。

當年林皇后給萱妃準備的毒酒和今日林皇后喝下的一樣，藥效慢，痛苦久，如今她也嘗過了這滋味。

“去通知太子吧！”皇上只留了這麼一句話，就回了御書房。

太子景雲聽到訊息後帶著江雀趕了過來，推開了正要給林皇后收屍的內監。

“母后!”

景雲撲通一聲跪在林皇后面前，聽見馮公公說道:“皇后林氏，因病離世，在位期間溫順嫻淑，為六宮典範，追封賢皇后…”

景雲失了控，起身踹了馮公公一腳：“你瞎嗎？看不到母后是中毒嗎？根本不是生病，還不快去查驗是誰對母后下的毒。”

馮公公被一腳踹在地上，卻也不惱。

“太子殿下，今夜只有陛下來過。”

縱是愚笨之人也能聽出這話中的意思，景雲癱坐在地上，看著林皇后的屍身，紅了眼眶。

隨即又恢復了神色，起身去了柔妃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