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龍寨,有一口鐘,傳說是雞婆大師建立龍山寺時留在這裡的。作訓期間這口鐘代替了起床號,是遠征軍士兵集結待命的鈴聲。作訓結束後,鐘聲又成了軍官老爺們翻牌子挑兵的號角。
最後,烏龍寨全剩下雜兵了,這口鐘也就下了崗,再也沒響過。
但是今天有點不一樣。
一潭死水的烏龍鎮被破鐘的音波敲出了陣陣漣漪,驚的相思雀們在寨子上盤旋了半天,都沒找到落腳的地方。
七扭八拐的巷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七八個雜兵,又風風火火的扭身進了烏龍寨祠堂。
身高2米半的川大個被護在中間,此時的他像個行走的銅山,一看就是雜兵們的力量擔當。
只見他兩個肩頭,一邊扛著楚雲飛,一邊扛著孫銘,臉不紅氣不喘。
“川大個,把這倆貨扔那兒就行了!”
川大個聞言,一彎腰,就把兩個“粽子”扔在了青磚地上。
瘦猴兒操著一口地道的魯話,一邊安排人手盯梢,一邊搖人。
“湘娃子,去找豬腳飯,他是咱們這裡最大的官,又會識字又會算數的,讓他審審這倆小鬼子。”
“哦嘞!”
湘娃子眨眼功夫,爬上祠堂裡寫著“十萬青年十萬兵”的纛旗杆子,躥到了房樑上,踏著尖尖的屋頂,跑遠了。
楚雲飛和孫銘,現在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其實被綁成粽子也還湊活。
關鍵是嘴裡被塞了不知道多少顆雞嗉子,想說話,果皮剌的舌頭疼呢。
湘娃子去了沒多久,就見他一陣飛簷走壁,又順著“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旗杆子,溜回到了院子裡。
一根菸的功夫後,才看見一群人火急火燎從寨子北邊的營房趕到了祠堂裡。
為首的,是一個蓬頭垢面,頭髮都黏成毛球的男人。
只是奇怪的是,他身上的軍服,雖然舊了點,但是很素淨,給人一種乞丐偷了件乾淨軍服的感覺。
這個人就是豬腳飯,也是本次烏龍寨審“鬼子”的青天大老爺。
“說吧,你們兩個小鬼子,刺探到了什麼情報!”
“嗯嗯嗯嗯嗯嗯嗯”
楚雲飛和孫銘,一臉無辜,拼命掙扎,想要把塞在嘴裡的雞嗉子全用舌頭給頂出來。
“壞了,雞嗉子還在嘴裡塞著呢!我說怎麼直哼哼不說話呢。”
瘦猴兒拍了一下自己渾圓的腦瓜子,連忙招呼雜兵給他倆松嘴。
“你們倆,把這個高個子全鬆開!那個用二指禪插我眼的人,就別鬆了,是個練家子,好不容易才逮住的!”
看來瘦猴高低是個當官的,而且軍銜不低,雜兵們都很聽他的話。
鬆了綁的楚雲飛沒著急起來,而是趴在地上一頓咳嗽,股溜溜吐出了七八個雞嗉子。
渾圓的果子吐出來,滾得滿地都是。
半晌,才聽見楚雲飛緩緩說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瘦猴兒才不管趴地上的是誰呢,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楚雲飛身上。
“我管你是誰?好人講鬼語?分明就是兩個小鬼子,來刺探情報的!”
楚雲飛悶哼一聲,這個雜兵下手確實是重了點。
“我兜裡,有遠征軍司令部文書和軍官證!你自己可以拿出來看!”
楚雲飛沒介意瘦猴的舉動,相反,他覺得這些兵,個個身懷絕技,都是可塑之才!
瘦猴看了一眼豬腳飯,在豬腳飯的示意下,開始在楚雲飛的身上,來回摸索。
果真有東西!
瘦猴兒不識字,就把搜出來的東西遞給了豬腳飯,讓他看。
豬腳飯搭眼一瞅,連忙拿著軍官證與楚雲飛作對比。
別說還真挺像的。
“小鬼子都這麼嚴謹嗎?造假造的真逼真!”
七八個雜兵也湊近了看熱鬧,嘰嘰喳喳的瞎咋呼。
“混賬東西!沒看見有鋼印嗎!小鬼子辦的假證,有鋼印嗎!”
楚雲飛現在有些生氣,還真他孃的是一幫空有一身絕技的,蠢豬啊!
豬腳飯一臉嚴肅,他雖然見識不算多,但起碼的常識,是知道些的。每次烏龍寨來大官,哪個不是坐豪車,屁股後面跟著七八十個隨從。
當地鄉紳,中外記者,夾道歡迎!那場面,要多大排場,就有多大排場!
可眼下這位,完全跟常識對不起來!還自己去採雞嗉子,蒙誰呢?
“看來不上刑,你是不會交代了!來人,狗頭鍘伺候!”
豬腳飯一甩頭髮,回身坐到了祠堂正廳的椅子上。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雜兵們彙集的越來越多,一炷香的功夫,已經有上百個了。
把祠堂擠得裡外不通。
破鍾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下的,十幾只相思雀落在屋簷上,跟雜兵們一起,欣賞著祠堂裡上演的鬧劇。
不多時,一個狗頭鍘被十幾個兵抬了上來。
他孃的,這幫雜兵真要把楚雲飛鍘了!?
孫銘看著好幾個人押著楚雲飛,就要用刑,連忙掙扎!卻被瘦猴摁住脖子,動彈不得。
就在如此危機時刻,半山腰的破鍾又一次急促的響了起來!
隨即,幾個雜兵連滾帶爬,到祠堂裡通傳。
“來人了,來人了!是坤明軍官作訓處的車!來挑大頭兵了!”
“他孃的,還來?告訴他們,這裡沒好兵了,全是雜兵!讓他們自己找地兒玩去!”
瘦猴一臉不屑,顯然已經失望透頂了!
豬腳飯也是一臉哀怨,但旋即,一個不錯的主意佔據了他大半個腦子。
“來的正好!咱們抓了倆鬼子,正好去邀功,看看誰還敢說咱們是雜兵!帶著這倆貨,去迎接官老爺們!”
說完,豬腳飯大手一揮,帶著小弟們浩浩蕩蕩,邀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