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在陳嘉怡慷慨激昂的憤怒中結束,所有人雖沒有像打了雞血一樣的亢奮,但至少情緒上沒有那麼牴觸了。畢竟幹這一行的,十天半個月不回家,實屬正常。
散會之前,他下達了幾件十分重要的任務。比如,查清楚途勝司機的身份、跟蹤1000萬的來源、麵包車死亡司機的身份、徐妍包上的指紋提取、還有最重要的張美蘭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
整個隊伍忙得熱火朝天,幹勁十足。
陳嘉怡帶著徐妍,連喝口茶的功夫都沒有,直接去了關押李敏的房間,他們有太多的疑問想要問清楚。
李敏躺在床上,就像是被抽走了一縷魂魄,兩眼空洞洞地盯著屋頂,半天也不眨一下,看著著實有點可憐。
房間裡,早已準備好了桌子和椅子,陳嘉怡與徐妍一同落座。
“李敏,認識這個嗎?”陳嘉怡打破室內的安靜,舉起手中的筆記本。
李敏毫無反應,彷彿什麼也沒聽見。
“你不說話也沒關係。”陳嘉怡淡然道,“我們在建交銀行找到了今年8月27日的監控,證明那一日,你拿著一張名為王麗的銀行卡,從裡面轉走了1000萬。這個事情,你是無法抵賴的,同時我要告訴你,你的行為已經觸犯了我國刑法中的盜竊罪、侵佔罪、詐騙罪等罪名。”
無錯書吧李敏依舊無動於衷。
陳嘉怡咧咧嘴,明顯生氣了,“李敏,不說話並不代表你的罪名不成立。我告訴你,之後一旦確定孫建兵和張美蘭的死無關,你所犯罪名還會增加,沒個十年你根本出不來。當然,如果你主動交代所犯罪行,我們警方在將你移交檢察院審查起訴時,會註明這一點,爭取到適當的量刑。”
他的話好似丟進深淵的石頭,沒有激起李敏絲毫的波動。
“李敏,你一直不開口的話,孫佳佳的處境會非常危險。”徐妍忽然插話,瞬間安撫下陳嘉怡肉眼可見的暴躁。
李敏的瞳孔一縮。
“也許你並不知道自己惹到了一個什麼樣的‘組織’,那我來告訴你,你惹到了一個殺人放火、無惡不作、草菅人命等等那些貶義詞都能用得上的‘組織’。就連警方一時間都奈何不了他們,你憑什麼以為你能將他們耍得團團轉?就憑你那點攪亂警方辦案視線的伎倆?還是說你以為將孫佳佳送去國外讀書,就算你坐牢了,你的女兒也會有個好前程。我告訴你,你錯了,你大錯特錯!”徐妍犀利的話語不留情面地颳著李敏的臉皮,“你在把孫佳佳往死路上推。”
李敏終於有了反應,她緩慢地側過臉,也不知是不是先前一直沒眨眼,這會澀的厲害,眼皮一個勁地閃動著。
“你什麼意思?”她聲音沙啞有氣無力地質問。
徐妍撥出一口氣,沉著臉說道:“你惹到的那個組織,不會輕易放過戲耍他們的人,你覺得,他們會找不到孫佳佳嗎?”
李敏漲紅臉,直勾勾地看著她,嘲諷道:“你說這些無非是想要騙我,得到你想要知道的事情,我不會如你的願的。”
她的冥頑不靈刺激著陳嘉怡的火爆脾氣,“李敏,你別不識好歹。我們要不是為了趕緊找到你女兒,就你做的那些事,你以為你能瞞得了我們嗎?”
李敏冷笑一聲,繼續盯著房頂,擺明了就是要頑抗到底。
“你......”陳嘉怡火冒三丈,咬牙嘀咕,“這要是個男的,我非得揍他兩下。”
李敏的態度,沒有出乎徐妍的預料。如果張美蘭真的是她逼死的,再加上她親手將孫建兵往死路上推,就這兩樁事足以證明她是個狠人。要想從狠人口中撬出東西——不容易,唯有抓住她的軟肋......
徐妍輕輕撥出一口氣,藉著桌子的遮擋,右手按在了小腹上。觸發“聲臨”的熱量漸漸在四肢百骸散開,不消一會便會灼痛難忍。
她遮蔽掉“聲臨”去聽其他人的人格囈語,只針對李敏。
這一聽,她發現,李敏的本我人格正在天人交戰的搖擺著。原來,她也沒有表面上看的那麼沉著冷靜,內心早已擔心不已。
“佳佳不會真的有危險吧?肯定不會,一定是他們騙我的。我可是找了當地的華人社,一次性交了7年的高昂會費,他們有義務保護佳佳。”
“13歲的女孩,花一樣的年紀......”徐妍漫不經心地開口,“你是如何放心將她交給別人的?”
李敏放在被子外的手神經質地一勾,然後又沒了動靜。
“我雖然沒見過孫佳佳,但透過你與孫建兵的相貌,不難猜測孫佳佳應該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佳佳當然漂亮,無論她走到哪裡她都是備受矚目的小公主。”李敏內心驕傲地自語,臉上也幾不可聞變得溫柔。
“這麼漂亮的一個小公主,卻被你送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甚至很有可能將她託付給了並不認識的人。也許在你的心裡,身處異國他鄉的華人都會守望相助,那麼我要告訴你,你又錯了。”
“不會的,我沒錯,我給佳佳選擇了一條最正確的路......”李敏無聲地咆哮。
“我12歲出的國,比佳佳還小一歲。”徐妍說著,面上露出苦笑,“我太瞭解一個孩子沒有大人依靠,獨自生活在陌生環境裡的絕望。你自認為給了孩子最好的,但其實不是,你無法想象白人在看華人時歧視的目光還有......邪惡的慾望......”
徐妍並沒有在危言聳聽。當年黃錚將她託付給了譚陽,但總歸她只有12歲,譚陽又是大學教授,不可能時時刻刻關注著她,而她也無法做到事事都要去麻煩別人。所以,她的初中、高中都是在各種欺辱中度過的。
她唯一感到萬幸的是,在她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她以優異的成績破格被譚陽教授錄取成為了他的學生。
陳嘉怡默默聽著她的敘述,雙臂抱胸藏於腋下的手死死握成拳。徐妍說的這些,他統統都有想過,他甚至每天都在祈禱她在英國過得好一點,千萬不要受到欺辱。如今看,她還是經歷了一些事情......
“李敏,金錢買不來人性,金錢反而會買來災難。”徐妍聲線忽然拔高,“不說今天綁架你的那些人會不擇手段找回那1000萬,就說你一次性給華人社繳納7年的高昂會費,你覺得會不會有人打孫佳佳的主意?比如綁架勒索......”
“不會的。”李敏猛然側頭憤怒瞪視著她,“我不允許你詛咒佳佳。”
徐妍驀地笑了,笑過之後,尖刀般刺人的眼神扎進李敏的心裡,“我們要不要打個賭,我賭三天,孫佳佳必出事。”
說完,她收回“聲臨”,忽地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如此決絕的態度,李敏立刻慌了神。
陳嘉怡一邊收拾桌面,一邊起身冷冷地說道:“不見棺材不掉淚。”
等他也走了,李敏頓時陷入了無邊的恐慌之中......
徐妍並沒有走遠,等陳嘉怡走上前,她小聲說道:“我還是那句話,儘快放了孫建兵。”
陳嘉怡眉心頓皺,很是為難,他壓低聲音問:“徐妍,我需要你給我一個準話,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他疑惑的眼神帶著探究。
徐妍眸光閃了閃,對上他迫切的目光,低語道:“孫建兵的第三人格‘張美蘭’的上家,應該是‘駱駝’的祭司。每個宗教裡,祭司的地位不用我說你也應該有所瞭解吧?所以,這就是我為什麼建議你們儘快放了孫建兵的原因。”
陳嘉怡目露震驚,“你真的確定?”
“我確不確定的,你現在還有其他‘駱駝’的線索嗎?”徐妍可不敢把話說滿了,“你之前還不是說‘死馬當活馬醫’的嗎?”
陳嘉怡眉心就沒鬆開,苦惱地直搓牙,“關鍵上面用條例壓著,黃政委也沒辦法。”
“陳隊,李敏上交的手機資料分析出來了,你要不要過來看看?”孟想在他的辦公桌前,伸長脖子喊道。
陳嘉怡一喜,剛一邁腳,徐妍一把拉住他,“還有件事忘了告訴你,孫建兵家裡裝了隱形監控,你最好讓人去找一下,說不定會有意外發現。”
這個事情,還真不能怪她沒說,實在是無法解釋訊息的來源。她原想著誘惑孫建兵自己說出來,誰知道計劃沒有變化快,半天時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
陳嘉怡眯起眼睛盯著她,彷彿想要從她坦然的瞳仁裡尋到答案,過了好一會,他眼神一鬆,似是欲言又止地嘆息一聲,“我先去看看手機的資料,你休息一會。”
徐妍明白他對自己剛剛說出的兩個訊息來源很疑惑,但他最終選擇相信她,沒有追根究底,她感受到了尊重。
對此,她淺笑著點頭,“去吧,我休息一會,李敏應該堅持不了多久。”
陳嘉怡的目光掃向關押李敏的房間,繼而轉身走向孟想,半道他還招呼王寧囑咐幾句,王寧點頭帶兩人走了。
濱海刑警隊都成了徐妍的常駐工作地,她對這裡的佈局非常熟悉,看著滿屋子忙碌的警員,她沒有麻煩任何人,自己找了一次性杯子倒了杯水,坐在角落裡安靜的休息著。說是休息,不過是坐著不動而已,實際上她的大腦還在高速運轉。
忽然,她想起一件事,趕緊拿出手機給趙銘打電話。
電話接通,她用左手遮蓋在唇瓣上,刻意壓低聲音說道:“趙銘,你去一趟江濱路,看看那裡有沒有什麼異常,比如和‘賈先生’或者‘駱駝’有關。”
對於徐妍這麼快又給他下達任務,趙銘十分欣喜,憨笑道:“放心,我肯定給你辦得又快又好。”
聽他這麼說,徐妍叮囑道:“別大意。要是發現異常,一定要通知我,千萬不要魯莽闖上去,不然打草驚蛇不說,你很有可能會受到傷害。”
趙銘呼吸發重的沉聲回道:“好,我聽你的。”
徐妍嘴角勾起,“小心些,隨時保持聯絡。”
“嗯。”
這邊電話剛掛,馬慧一臉欣喜地跑過來,“徐醫生,李敏找你。”她說著,神秘兮兮地輕聲說道:“我看她哭得稀里嘩啦,八成是情緒崩潰要撂了。”
徐妍衝她莞爾一笑,抬手看了一眼時間,她還以為李敏能撐半個小時以上,想不到才堅持了十五分鐘。
她朝陳嘉怡望去,見他還在和孟想對著電腦螢幕指指點點。
馬慧心知肚明,“我去叫陳隊。”說完,風風火火跑走了。
徐妍丟一次性杯子的空檔,陳嘉怡走了過來,“走吧,去聽聽李敏想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