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短暫的沉默，徐妍感受到了心中沉甸甸的憂慮。她清楚的知道，現在唯一能夠破解趙雪晴身份秘密的人，只有鄭楠了。

可如果她也對當時的事情不瞭解，她又該怎麼辦？從頭開始？還是放棄尋找趙雪晴，直接對付趙炳輝？

轉念間，她又想通了，還沒有確定的事情沒必要過早憂慮，她不相信鄭楠會比川子娘知道的少。

當即，她擺正心態，一臉嚴肅地問：“鄭女士，當年沈雪晴到底是被沈保國送人了，還是失蹤？”

鄭楠面上浮現些許愧疚，一直努力挺直的脊背在這一刻駝了下去，她嘆息一聲，“沈雪晴是被人帶走的。”

徐妍心中一緊，“知道是誰嗎？”

鄭楠搖頭，“不知道。”話落一瞬，她忽然紅了眼睛，“那天表哥帶表嫂孕檢，出門時特意囑咐我多看著點雪晴，我那個時候和武康結婚已有一年，好容易從濱海回來一趟，光想著找閨蜜敘舊，就把雪晴一個人鎖在家裡玩。沒想到......”她話音還未落，眼淚掉了下來。

“我回來發現院門開著，還以為是表哥表嫂回來了，可我圍著屋子轉了一圈，一個人影都沒瞧見，當時我就意識到出事了。”她擦了一下臉上的淚，接著講述，“那時候的小轎車就是個稀罕東西，很多人都看到一輛黑色桑塔納開到我家門口，因為我表哥也有一輛這樣的車，所以村裡人都沒多想。我不敢再等了，騎上車子趕往縣醫院，找到表哥，將事情說了......”

沈雪晴的失蹤，成為鄭楠這麼多年的一個心病，每每想起這件事，她都是自責萬分，痛恨自己當年的不負責。她總是忍不住地想，沈雪晴會不會被賣到深山中給人當童養媳？會不會被人打斷手腳沿街乞討？又會不會被人殺了，挖了器官？

只要一想到那些最壞的結果，她就止不住的渾身打哆嗦。

“沈雪晴失蹤，為什麼不報警？”這個疑問，在小陳調查不到有關趙雪晴身份資訊時，徐妍就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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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收養的兒童，還是親生的孩子，當發現他們失蹤，第一反應難道不應該是報警嗎？只要出警，便會有出警記錄。但小陳調查趙雪晴時，什麼都沒有。這足以證明，沈保國包括鄭家，沒有人報警。

鄭楠的神色一慌，紅著眼睛說道：“是表嫂不給報警，她說沈雪晴是收養的，如果被有關部門知道肯定會不依不饒。他們那個時候已經辦好了護照，再有幾天就要出國，她不想節外生枝，導致走不了......最後，我表哥也同意了，當天就在村子裡放話，說沈雪晴被別人帶走了，等到了第三天，他們夫妻急匆匆的出國了。”

徐妍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收緊。一條人命，就因為是收養的，所以連報警都成了“節外生枝”，真是不知該可憐還是悲憤。

她冷冷地看著鄭楠，“沈雪晴在你家這段時間，可有部門人員來監督過她的生活質量？”正常來說，每一個被收養的孩子，有關部門都會定期上門做生活監督，防止孩子在收養家庭受到欺辱或者折磨。

鄭楠擦拭掉眼角的淚，搖搖頭，“沒有。”話音一落，她似是想起了什麼，猛地看向徐妍急急說道：“我記得，有......有個少年偷偷來看過她，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當時家裡人都下地了，表哥表嫂去城裡處理建材店的事，我因為懷孕沒出門。那孩子扒著門縫，從外面塞了些零食給雪晴，我聽到動靜出來時，就聽他說，晴晴，新爸爸新媽媽對你好嗎？雪晴點頭說好。她還哭著告訴那孩子，說新爸爸新媽媽要帶她出國了，她再也見不到哥哥了。那孩子眼睛也紅了，還交代雪晴，一定要聽爸爸媽媽的話，等她長大了就可以自己回國來看他，他永遠在天使孤兒院等她。”

她說的神色哀傷，似有心疼，“那孩子一看到我，侷促不安的樣子，我到現在也忘不掉。可能是我自己也懷孕的原因，看不得他傷心不捨的目光。我把大門開啟，一問才知道，他是雪晴的親哥哥，叫趙炳輝。他轉了七八個小時的車才到了我們洪門村。我很吃驚，也很為他來看妹妹的情意打動，我請他進屋坐坐，他拒絕了。他說他還要趕車回去，而且要是被我表哥知道他來看雪晴，我表哥肯定心裡不舒服，到時候說不得會遷怒雪晴。他還懇請我，不要將他來過的事情告訴任何人，我答應了。”

鄭楠回憶過去的話，似是鉤子，鉤住了徐妍大腦裡破碎的記憶......

“晴晴，晴晴。”

午後的太陽光線很強烈，小女孩蹲在院子裡的陰涼處玩著手中的小汽車，就聽門口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奇怪地看過去。

頓時，她的眼睛一亮，高興地丟下小汽車跑向大門，用力扒開一條縫，口中興奮地喊道：“哥哥，哥哥。”

“噓，晴晴，小聲點。”少年俊朗的五官染滿了疼愛。

小女孩立馬用小手捂住嘴，小小聲地說道：“哥哥，你是偷跑出來的嗎？”

少年眉眼一彎，“不是，我和院長打過招呼。”他說著，從手提的塑膠袋中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往門縫裡塞，“晴晴，哥哥給你帶了你最愛吃的大白兔奶糖，你快接著。”

小女孩高興地跳了起來，然後一顆一顆接過塞進自己的口袋，只是她的口袋太小了，只裝得下三四個便滿了。

“哥哥，我塞不下了，你自己留著吃吧。”

“哥哥不吃，哥哥都長大了，這些全都是給你吃的。”少年還在繼續往裡塞，“你去找個袋子裝起來，藏在床底下，饞的時候拿出來吃一顆。”

小女孩聽他的話，很快找了一個袋子，將少年掉地上的奶糖還有其他零食都撿進了袋子裡。

“晴晴，新爸爸新媽媽對你好嗎？”少年詢問的語氣帶著一絲緊張，彷彿很害怕聽到妹妹說不好。

小女孩笑眯著眼睛點頭，“爸爸對我可好了，他可疼可疼我了。不過......”她忽然撇嘴，眼裡瞬間包了兩顆淚珠子。

少年面色一急，慌忙問道：“怎麼了？是媽媽對你不好嗎？”

小女孩淚眼婆娑，小聲哭著說道：“媽媽對我也好，只是......只是他們要帶我出國了，我再也見不到哥哥了。”

她扒著門縫，小小的臉貼在門縫上，哭的傷心至極。

少年的眼睛肉眼可見的紅了，他吸吸鼻子，替小女孩擦了擦眼淚，柔聲安慰：“沒關係，新爸爸新媽媽帶你出國，說明他們很愛你，你一定要聽他們的話，等你長大了可以自己回國來看我，我永遠在天使孤兒院等你。”

“真的嗎？”小女孩癟著嘴，淚眼汪汪。

少年滿臉不捨，但還是努力點頭，“真的，哥哥從來不會騙你。”

小女孩用手胡亂擦了兩把臉上的淚，糊的一臉的黑印子，少年無奈失笑，掏出手絹替她擦乾淨臉蛋，又將她的雙手裡裡外外擦了一遍。

小女孩享受著哥哥的服務，眯起眼睛咯咯地笑。她沒有看見少年緊咬的牙關，那是對她濃烈的難捨。

“我的哥哥是超人，不管我在哪裡，你都能找到我。”小女孩歪著腦袋，一臉天真的地看著少年。

“對，哥哥是超人，不管晴晴去了那裡，哥哥都能感應到你，包括你遇到危險，哥哥也會感受到。”少年輕輕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一臉的寵溺......

“徐妍，你怎麼了？徐妍？”趙銘手足無措地看著突然落淚的徐妍，慌亂地輕聲喊道。

徐妍怔怔地扭過頭看向他，隨著記憶的突然湧現，她的心好難受，好像是被人挖去了一角，空落落的少了很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