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都不是千金大小姐了，還嫌棄呢？”
莫薇薇看到她皺起的眉，心中像是被什麼剜了一下。
淡淡的自卑自心底浮起，莫薇薇湊到她身邊，壓低聲音道：“我聽說你進華盛了？”
她上下打量了莫薇薇一眼，語氣流露出些許可笑：“不會是走後門進去的吧？”
劉瑞安絲毫不生氣
她坐到豬肝色的沙發，掃了莫薇薇一眼，聲音不大不小：“當然比不上莫老師體面風光。”
林梅和莫媽媽進了廚房，劉瑞安倒也不擔心她們聽見。
“我聽說，你在青和勾引那家長，被家長投訴過好幾次？”
“青和是最注重教師素質的人，你拿著青和當跳板找金主，竟然也沒被開除？”
“薇薇姐，你該不會投靠了哪個大腹便便的領導吧？”
“有領導當靠山，自然是不怕投訴的。”
她對著莫薇薇一頓輕嘲，堵得人家說不出半點話。
劉瑞安和施顏生得有幾分神似。
莫薇薇剛想回懟回去，可看著劉瑞安眉宇間的氣韻，忽然覺得有些眼熟。
好像她之前見過的一個人。
莫薇薇心中閃過一絲訝異，卻還是沒有放棄嘲諷她的機會：“我自然是比不得你，在上市公司上班，一個月的工資就比得上我們兩個月的辛苦了。”
劉瑞安眉間流露出一絲訝異之色：“怎麼，你不是青和的老師嗎？工資竟然這麼低？”
她目光玩味，將莫薇薇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唇角一勾，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看來是沒金主看得上你，就你那點工資，估計全拿來還車貸了？”
“你說你這是何必呢，沒有富太太的命，卻得了富太太的病，就那工資 還買個豪車，你不覺得很有違和感嗎？”
“衣服都穿假的，丟臉死了。”
最後一句，劉瑞安幾乎用的是氣音。
她用莫薇薇之前那個目光，將其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好似在挑選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商品。
莫薇薇徹底破防：“你這是什麼意思！”
莫薇薇的聲音帶著止不住的顫抖，她聲量不小，引得廚房內交流的兩人都探出頭來。
“小姐倆這是怎麼了？”
“難得見一次面，不要吵架啊。”
莫媽媽皺眉交代。
林梅的目光也掃了過來。
森冷的視線在莫薇薇的臉頰停留一瞬，看得她脊背發涼。
“沒什麼。”
林梅慈祥一笑：“不好意思啊薇薇，瑞瑞之前加班加太狠了，脾氣有點收不住，你是姐姐，多忍忍。”
莫薇薇下意識想反駁。
可莫媽媽先一步答應：“就是，薇薇，你要多照顧瑞瑞，你不記得你小時候最疼瑞瑞了嗎？”
莫薇薇百口莫辯。
“別傻站著，都當人民教師的人了，活絡點，倒茶去！”
莫媽媽嗔怪說完，轉身又進了廚房，與此同時，她還把林梅給推了出來。
狹窄的客廳因為林梅的加入，一下變得更加逼仄。
莫薇薇不情不願地倒了兩杯熱茶放到林梅母女面前，剛想轉身進房，便被林梅叫住。
“誒，薇薇，你先別走。”
林梅彎了眉眼，笑意卻不達眼底。
莫薇薇素來不喜歡林梅，只覺得虛假。
她轉過身，唇邊仰起一抹笑，有些尷尬道：“怎麼了，林阿姨？”
林梅笑了笑：“我能怎麼啊，我就是想問問你，最近過得如何啊？”
“我聽說你在青和教書啊，哎呦，那可是不得了的單位。”
莫薇薇被誇得有些猝不及防。
這一下，心底的不滿全都煙消雲散。
“阿姨，我是在青和教書，不過今年還是考察期呢。”
林梅笑道：“不耽誤，考察期不就是快定下來了嗎？你的能力我知道，你在這方面，向來是沒有問題的。”
莫薇薇有些飄飄然：“也差不多，這個考察期定下來，我便能簽下二十年的合同了。”
私立都是合同制，但是青和的私立，與其他的私立小學大不相同。
能和青和簽下二十年的合同，其薪資待遇都會翻個倍，不僅如此，教齡滿十年的那天，青和還會送出一張首付券。
三環外，六環內，只要購買，就幫教師繳納百分之九十五的首付。
這無疑是最大的誘惑。
只是這對莫薇薇來說，這些遠遠不夠。
她看重的，是青和私立的學生資源。
貴族學校，不少同學都是生活富足，可家庭卻不太美滿的。
對於那些單親家庭的孩子，莫薇薇總是會格外地關照。
時不時給這些學生的家長電訪，時不時去學生家裡家訪，這些都能增加莫薇薇嫁入豪門的機率。
而那些孩子更不用說，有些自小沒有媽媽，被老師關愛後，總會有一種天然的信賴感。
這點，莫薇薇對自己很有信心。
莫薇薇自顧自的想著，卻沒瞧見林梅變化些許的眼神。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莫薇薇，見她走神，溫溫柔柔地開口道：“薇薇那麼厲害，應該能幫阿姨辦一件事吧？”
莫薇薇還沒回過神呢，便一口答應下來：“好。”、
“好”字都脫口而出了，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等等，阿姨您是說什麼事啊？”
林梅喝了口熱茶，淡定道：“也不是什麼難事，就是你歡歡弟弟在現在的學校不太適應。”
“我想著有你這麼個好姐姐，應該是能幫它辦個轉學的。”
“我看青和就不錯，那邊都是富家子弟，想必學生素質很是不錯，你歡歡弟弟以前的那個學校雖然也不錯，但是吧，就是有些家長素質太低了，老說我們歡歡影響人家學習。”
“我們家歡歡，最是乖巧懂事，他怎麼會調皮搗蛋，影響別人呢？我看這事，多多少少是家長和老師串通好了，一起排擠我家歡歡。”
莫薇薇的笑容一僵。
“啊？”
轉學到青和？
她還沒那麼大的本事吧？
***
“怎麼，這事是辦不成嗎？”
“薇薇，你不是說，你在學校很厲害嘛？怎麼這麼一件小事，你都辦不了啊？”
“你剛剛該不會是逗阿姨開心的吧？”
林梅捂唇一笑，話裡話外都帶著幾分看熱鬧的促狹之意。
莫薇薇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眨了眨眼，欲言又止，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阿姨，青和的學費很貴，一般的家庭負擔不起的。”
“我看歡歡之前待得公立學校就很不錯，要實在不放心，您要不就給他轉個班？”
林梅當然不願意：“那怎麼行？”
“錢這方面的事，你不用管，現在瑞瑞轉正了，工資也夠。”
再說了，她還有個大女兒呢。
雖說她不知道大女兒收入的深淺，但想想她當初能負擔起老爺子那麼大筆的醫療費，估摸是有點底子的。
再者，大女兒手裡還有老爺子的所有遺產呢。
她總得想辦法，把這筆錢給弄過來。
不然，豈不是便宜那個賠錢貨了？
林梅理所當然地想著，全然不顧劉瑞安冷下去的神色。
莫薇薇彷彿發覺了什麼，她好笑的側過臉，看向劉瑞安：“呀，瑞瑞現在發達了嗎？”
“青和一個學期得好幾十萬呢，瑞瑞，你不打算給自己留點了啊？”
“還是瑞瑞疼弟弟，我呀，自愧不如。”
劉瑞安冷冷地睨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林梅倒是高高興興地接過話茬：“我們家瑞瑞當然疼弟弟。”
“她打小就懂事，今年過年，還說要把工資全上交給我呢。”
劉瑞安眸光一頓。
她什麼時候說過這話了？
什麼時候說過自己要上交工資了？
劉瑞安下意識看向林梅。
而後者卻是理直氣壯地移開眼，一幅你就得聽我的模樣。
劉瑞安如坐針氈。
“你們先聊，我去看看蓓蓓，她在房間吧？”
劉瑞安雖然和莫薇薇關係不太好，但對莫蓓蓓卻有幾分真心。
莫薇薇看戲般笑了下，道：“就在臥室呢，她跟我鬧脾氣，現在還不肯出來。”
劉瑞安掃了她一眼，不顧她的挑釁，走到臥室推門進去。
莫薇薇還沒笑開心，林梅又緊追不捨地丟擲問題：“薇薇，你就說這事你答不答應？”
莫薇薇的臉一下子就垮了：“阿姨，這不是我答應不答應的事，歡歡要想進青和，一是得有戶口，二是得有房子，三是家庭年收入最少達到七位數。”
七位數？
林梅傻眼了，唇邊的笑容都淡了許多。
“這是什麼學校？金子做的嗎？怎麼要那麼多的錢？”
莫薇薇笑而不語。
本以為這就算拒絕成功，卻不想還沒開始笑，廚房裡的媽媽便探出頭來。
“薇薇，你不是說你們的年級主任很器重你嗎？你要不去問問試試？”
“林姨以前對你多好啊，你現在長大了工作了，可要報答林姨啊。”
她媽真是......
莫薇薇咬了咬牙，沒有說話。
林梅道：“也是，這些條件和我有什麼關係，反正歡歡是你弟弟，你就說想把弟弟帶在身邊讀書，這還能拒絕你嗎？”
莫薇薇：“......”
可歡歡也不是她弟弟啊。
莫薇薇心中一陣無語，嘴巴上敷衍了一下，便轉身進了另外一個臥室。
臥室內，一個木製的上下床擺在角落。
扎著低馬尾的少女低頭擺弄著手機，一聽到腳步聲，下意識把手機往身後一藏。
劉瑞安看著她的動作，一時有些訝異：“怎麼了？”
莫蓓蓓聽著熟悉的聲音，繃緊的神情放鬆了些許。
她鬆了口氣，聲音軟了下來：“瑞安姐，是你啊。”
劉瑞安道：“當然是我，你以為還有誰？”
“怎麼，你以為我是你姐姐嗎？”
“剛剛在和誰聊天呢？”
劉瑞安抬手揉了揉她的頭，溫聲詢問道。
莫蓓蓓動了動唇，小聲道：“在看微博。”
她在幾個女孩中算小的，以前莫媽媽和林梅來往的時候，劉瑞安便格外心疼這個妹妹。
沒有別的，就是因為可憐。
這個妹妹在家中並不受什麼重視。
“你的微博叫什麼？要不讓姐姐關注下你？”
劉瑞安溫聲開口。
莫蓓蓓有些慌張：“不.....不用了吧？”
她想到自己的那個投稿，心底沒來由升起一股無助感。
她咬了咬唇，終究還是抬起眼，看向劉瑞安，乞求道：“瑞安姐，你能幫幫我嗎？”
劉瑞安：“怎麼了？”
莫蓓蓓不知道怎麼形容此時的心情。
她眸中淚光閃爍，糾結半晌才將莫薇薇讓她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劉瑞安在聽完她的闡述後，目光一下子複雜起來。
“你是說，莫薇薇讓你抹黑一個正在上綜藝的小學生？”
“為什麼，那個小學生惹她了嗎？”
劉瑞安說完，心中不由一陣鄙夷。
那麼大個人了，針對一個小學生幹嘛？
劉瑞安心中嘀咕完，心中忽然浮起一個膽大的猜測。
她該不會是看上人家的爸爸，結果愛而不得吧？
事實證明，劉瑞安猜對了。
“那個小朋友的爸爸，是京市華盛集團的總裁。”
“姐姐，你知道華盛總裁吧？”
劉瑞安愣住了。
知道是知道，但她也沒見過啊。
不過，敢這樣抹黑談家的小千金，她膽子真是夠肥的。
劉瑞安在心中嘀咕著，一直沒有說話。
莫蓓蓓猶豫許久，又補充道：“我覺得我姐有點心術不正，她除了抹黑學生外，還讓我引導大家輿論，讓大家攻擊那個小朋友的媽媽。”
小朋友的媽媽？
那不就是談總的妻子。
說來，進公司這麼久，她好像還從未見過總裁的新婚妻子長什麼樣。
饒是平日再淡然，劉瑞安也坐不住了。
她湊到莫蓓蓓面前，小聲道：“你能給我看看總裁夫人的照片嗎？”
莫蓓蓓道：“當然。”
她抿了抿唇，小聲道：“那個姐姐，真的很漂亮。”
“如果不是我姐姐騙我，我是不會這樣的。”
莫蓓蓓早年追星，養了不少微博號，對這方面很是瞭解。
而莫薇薇也深知這一點。
劉瑞安知道莫薇薇打得是什麼算盤，她等著莫蓓蓓找到圖片，才接過手機。
本以為只是尋常的漂亮美人，卻不想照片一入眼，劉瑞安便怔愣在原地。
只見巴掌大的手機內，一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女人斜倚在船上，她五官生得極為奪目，組合在一起，又是恰到正好的美。
多一分太過濃豔，少一分太過寡淡。
她就穿著那麼簡單的裙子，挽著再簡單不過的頭髮，就那麼慵懶地靠在那，便贏得了所有目光。
這就是她同母異父的姐姐。
就算是化成灰，她也認得。
劉瑞安的手顫了顫，心緒複雜糾纏，叫她說不出話。
要怎麼形容此時的心情呢？
當初剛見這個姐姐時，她對她是有恨意的。
她以為，這個未曾謀面的姐姐第一次來，就要搶走她的媽媽。
可是長大之後她才發覺，這個姐姐並沒有錯。
她沒有要搶自己的媽媽。
而是自己搶了她的媽媽。
劉瑞安的心底一片苦澀。
“瑞安姐，你怎麼了？”
莫蓓蓓緊張地喊她名字。
劉瑞安抬眸，有些失神地搖了搖頭：“沒什麼。”
“你覺得，我現在要把這個投稿撤了嗎？”莫蓓蓓小心翼翼地開口。
劉瑞安看著手機中的圖片，啞聲問：“這個投稿，是你姐姐聽誰說的？”
莫蓓蓓小聲道：“好像是她在英格的一個同事說的。”
“我也不太清楚。”
“那這個賬號的實名資訊是誰的？”
莫蓓蓓道：“我是未成年，所以這個資訊，是我綁的我姐姐的。”
“她以前有張副卡給媽媽了，我就——”
莫蓓蓓的聲音越來越小。
不知怎的，劉瑞安聽到這句話時，忽然有點想笑。
看這情況，莫薇薇還不知道實名資訊是自己的。
“那我想問問你，這個投稿中的小孩，和這個女人的關係好嗎？”
“她有隨便亂髮脾氣嗎？有對她很兇嗎？”
聽說，小孩剛有後媽的時候，會很叛逆。
劉瑞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操起了這個心。
莫蓓蓓雖然沒看，但也知道一些：“好像還挺好的。”
“就是因為這對母女的相處方式最溫馨最治癒，所以獲得的支援最多。”
劉瑞安的心跳了一下。
“那就好。”
“投稿暫時別撤，但是你要時刻保持觀察。”
“實在不行，就從你的手機裡退出這個號。”
莫薇薇把自己的親妹妹當成擋箭牌，著實令人不齒。
那也沒有刪除的必要了。
以談家手腕通天的能力，莫薇薇估計有的苦頭吃了。
“你先在這等一會，我去打個電話。”
“對了，這張照片，你不要給你林阿姨看。”
莫蓓蓓剛想問為什麼。
可想想劉瑞安對自己的好，索性還是沉默下來。
瑞安姐說的，那肯定就是對的。
莫蓓蓓想想，索性把微博解除安裝了。
反正實名資訊用的莫薇薇的，她也不怕了。
臥室外。
林梅正在開心的看著電視。
一看到劉瑞安急匆匆地從房間裡出來，甚至頭也不回地推開了門，頓時便急了起來。
“你去哪啊？”
“瑞瑞，外面那麼冷，你出去幹嘛啊？”
劉瑞安匆匆丟了句：“公司有事”，便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高跟鞋在單元樓內踩的噠噠作響，直到徹底跑出那棟樓，將所有聲音隔絕在外，她才拿出手機，找到那個被改成微信客服的備註，按下語音通話。
微信自定義的鈴聲響起，不知為何，劉瑞安忽然緊張起來。
她會拒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