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楊松柏是在欣喜與焦慮中度過的，欣喜的是在他的安排下黃凱被順利救出，中紀委調查組也來到平陽市，對高飛和王誠展開調查；焦慮的是黃凱這小子真倔得像頭牛似的，已經不像從前那樣任他使喚了。

按照原計劃是要他離開平陽市，這樣才可以逃出生天，但他死活不走，揚言要和高飛硬磕到底，要親眼看看高飛在平陽市的下場。

另一件事也使他焦慮不已，本來是想借中紀委之手阻撓高飛繼續查案，但幾天過去了，高飛那邊一切如常，平靜似水，沒有絲毫波瀾，他不得不親自出馬到中紀委調查組探聽訊息，結果碰了一鼻子灰，被孫副局長一句“無可奉告”，頂了回去。更令他不安的是省委副書記、省政法委書記左良來了電話，說他得到內部可靠訊息，公安部近日頻頻異動，好像有什麼大動作似的。

左良是他的領導，更是他頭上的“大傘”，以前他在這把“傘”下遮風避雨，安然渡過一個又一個劫難，在一次次被舉報中步步高昇，直至權傾一方！

而這次卻與以往截然不同，中央專案組直接空降查辦，而且對手竟然是中國警界神一般存在的人物高飛，左良這把“大傘”已是愛莫能助，儘管他曾經是高飛的領導，對高飛也有過知遇之恩，但高飛是個油鹽不進的人物，一切的一切都只能看“天意”如何了？

此刻的楊松柏已是惶惶不可終日，他絲毫不知道高飛現在到底掌握著多少證據，更不知道高飛下一步將如何動作，他就像一個盲人，眼前一團漆黑，雖然在過去幾個月的較量中，他自認為他並沒落下風，但是總感覺擊出的拳頭軟綿綿的，使不上力，高飛總能有驚無險，化險為夷，這是一種不祥之兆，是針對他的不祥之兆。而且高飛平時風平浪靜，無聲無息，但時不時來些動作，每一次動作都會讓他心驚膽顫，一身冷汗！

他是一個狼性十足的東北大漢，血液中流淌著永不言輸的強大基因，在過去的官場生涯中，不知經歷過多少大風大浪，經歷過多少艱難兇險，但他最終都一一化解，他堅信這場迫在眼前的危機，他也能安然渡過！

但焦慮不安還是籠罩著他，為了排遣這種焦慮不安，他選擇了在女人身上瘋狂發洩，平陽市公安局辦公室主任古紅和他的親密戰友周洪達的妻子成了他發洩的物件，兩個女人，一個想靠身體上位，一個想多撈錢財，三人各取所需，各取所愛，在他看來，在這非常時期，這兩個女人最為可靠，別的女人他是絕對不敢碰的了。

在狂蜂浪蝶中，楊松柏度過了他一生中最難熬的日子，他一邊盡情享用著女人，一邊動用長久以來在官場建立起來的層層關係想打聽案件進展情況或阻止高飛深入查案，結果都一無所獲，這個案件屬公安部掛牌專辦，為特級保密案件，除中央高層外沒有人可以知道其中內情。

他能做的只有實現自己給兩個女人的承諾，滿足兩個女人的願望，對於周洪達的妻子，他每一次事後都給了她一筆錢，讓她過上富裕的生活，畢竟周洪達是他圈子裡的人，在活著的時候也為他幹了許多見不得光的事情。

對於古紅他承諾讓她坐上公安局副局長的位置，這個女人年輕性感風騷，第一次都是給了他的，現在又給了他莫大的快樂，讓他忘卻心中的煩惱，他要儘快讓她坐上這個位置，夜長夢多，說不準他這個書記什麼時候說下就下，到那時他就無能為力了。

地方主官在所轄城市擁有著至高的無上權力，掌握著所有公職人員的前途和命運，所以，所有想提拔的體制內的幹部們和想賺取更多錢財的私企老闆們個個都會像“蒼蠅”逐臭般的盯著地方主官，想盡一切辦法，投你所好，靠近你、拉攏你、圍獵你，男的一般用金錢和美女，女的大多用自己的肉體，上行下效，在這種土壤下，腐敗自然就在這個城市肆意蔓延。

濫用公權力，公權私用也就成為了不足為奇的一種常態，因此每當一個領導落馬後，只要深挖細掘，就會出現“塌方式”腐敗，就會牽扯出一大批官員！

權力是一把高懸在頭頂的雙刃劍，領導們常常感慨當官難，是高風險職業，但是無數人又趨之若鶩，削尖腦袋拼命鑽營，這是一種不符合常理的“悖論”！

究其原因就是當上領導後，不但工資大漲，而且存在著許許多多的隱形福利和好處，這種福利和好處不但惠及自己，更可以惠及家庭和親朋好友，同時手握公權力，也就有了大量撈取金錢和政治資本的可能，所以儘管反腐之劍高懸在他們頭頂之上，但腐敗分子依然如過河之鯽，前赴後繼，源源不絕！所以反腐敗還在路上艱難前行，任重道遠！

古紅這事宜早不宜遲，要儘快解決，這天早上，按照楊松柏的指示，平陽市委召開人事調整專題會議，這次人事調整會議是楊松柏專門為古紅召開的，當然還有三個單位和二個區縣的領導因年齡原因需要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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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上，組織部長提出了調整方案，這個方案事先已給楊松柏審過，原先的方案中公安局副局長一職仍然空置著，組織部長的意見是刑偵副局長必須是刑偵專業人員且工作能力強，從事多年刑偵工作，有著豐富刑偵經驗的人，但從公安局目前情況看尚未有人能勝任刑偵副局長一職，現刑警支隊長譚明年紀太大，不可能提拔，副支隊長杜威雖然年輕，工作能力強，從警以來一直從事刑偵工作，本是合適人選，但卻是副職，按照提拔原則不可能越級提拔，所以組織部長建議這個職位暫時空著，由市公安局向省公安廳申請，由省公安廳下派合適人選。

這個方案楊松柏怎麼可能同意？在擬定方案時，楊松柏或明或暗地向組織部長暗示過人選問題，但不知為何到上會時公安局刑偵副局長一職仍是待定，這讓他心裡十分生氣。

三個單位和二個區縣的領導職位調整，市委五人小組很快便一致透過，剩下公安局刑偵副局長一職，大家意見卻無法統一，市長王建成察言觀色，知道楊松柏心思，堅決要在本市中提拔，分管組織、人事的市委副書記則是個牆頭草，機會主義者，他的意見是本市還是下派他都同意，無論是誰，只要能把刑偵工作做好就可，這樣誰也不得罪，當然他在看楊松柏的臉色，等待著楊松柏的表態。

楊松柏虎著個大黑臉，聽著大家的意見，心裡對組織部長的不識時務十分氣憤，暗罵組織部長是個笨蛋，之前就已暗示過他，他卻沒有領會到他這個市委書記的意思，現在又在會上提出這個不合適宜的方案，真是個大大的笨蛋！

在研究重大問題、重大事務時，採取的組織原則是民主集中制，作為主要領導，一把手，都是先聽取各方意見，即所謂的民主，最後才會說出自己的意見，這就是集中，而主要領導的意見無論對與錯就是最終的研究結果，實際上，所有的參會人員就是履行一下民主集中制這個組織原則而已，因為在開會之前所有會議的答案主要領導都已心中有數了。

大家各自闡述完自己的意見，都一如既往地看著楊松柏，楊松柏今天的心情被組織部長攪得十分不舒服，他大黑著臉，怒目圓睜，看了看組織部長，又掃視了其他幾位領導，點燃一支香菸，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團濃煙，操著濃重的東北口音提著嗓門說：“剛才組織部門拿出了方案，各位領導也對方案發表了自己的意見和建議，我覺得很好嘛，這充分體現了民主，發揚了民主，下面，我也談談我個人的意見，請大家一起討論討論。嗯，前面三個單位和二個區縣的領導調整大家意見一致，我也同意，就這麼定了吧！

大家主要對市公安局刑偵副局長一職人選有不同的看法，嗯，有不同的意見也是正常的嘛，但是我認為有不同意見要從工作上加以考慮，決不能摻有私心，在這個方案中這一職位虛位以待，部長同志，我不知道你的真實用意是什麼？，是從工作方面出發呢？還是另有別的用意？”

楊松柏說得官冕堂皇，頭頭是道，從發揚民主說起，話鋒一轉，質疑起組織部長，而且口氣嚴厲，這等於是徹底否定了組織部門虛位以待的這種做法，更是對組織部門的嚴厲批評。

頓時，組織部長瞠目結舌，直愣愣地看著楊松柏，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但組織部長畢竟也是官場中人，能做到組織部長這一官職，當然也是深諳官場之道的，也絕對有著常人沒有的兩把刷子的，他反應極為敏捷，忙移開目光，低下頭，手握著水筆在本子上寫著什麼，好像是在記錄著楊松柏的重要講話似的，其他人見狀，無人說話，都沉默不語，會場的氣氛瞬間凝滯起來。

楊松柏見組織部長裝聾作啞，耍起滑頭來，一團火氣竄了上來，心中想道：“他媽的，這個老滑頭還想跟我玩太極

，我就給你來個直接開火！”

他狠狠地掐滅香菸，瞪著眼睛掃視著會場上的每一個人，語調冷重地說：“我的意見是公安局刑偵副局長一職必須是平陽市本地人，對平陽市各方面都熟悉，這樣可以更好地開展工作，這是原則，這個原則絕不能變，這是其一；平陽市公安局兩千來號人就沒有一個可以勝任的人選？我想未必吧，公安局內部經過嚴格考核，層層篩選報到組織部的候選人，我看就是個很好的人選嘛，有人認為是女同志就不能勝任，這是什麼道理？放眼全國女公安局長都有好幾個呢，不是也很勝任嗎？持這種觀念的人是什麼？是偏見！是岐視！更是官僚！這種思想要不得啊，同志們，這是會誤了我們黨和人民的事業的啊！這是其二。其三，古紅同志我是親眼看著一步步成長起來的，在公安局辦公室主任這個職位上也幹了好幾年了，也乾得很出色嘛，當年提拔為辦公室主任時，不是也有人提出異意嗎？結果呢？不是也乾得很好嘛，所以嘛，我們作為黨的領導幹部要用發展的眼光看人、看事，不能囿於一已之見，更不能藏著私心，要給年輕幹部發展鍛鍊的時間和空間嘛。”

楊松柏頓了頓，說了一大通官話套話後心情似乎平復了些，語氣緩了下來：“所以嘛，我建議由古紅同志擔任市公安局刑偵副局長一職。”說著，他舉起右手揮了揮說：“在座的各位領導，你們誰有不同意見？”

老大都說得很明白了，有誰還會有不同意見？大家心裡都明鏡似的，這個古紅就是因攀上楊松柏這棵大樹，憑著幾分姿色，靠身體上位，從一個農村保姆不可思議地搖身變成一個國家幹部，一個領導幹部。

楊松柏在公開場合，言必稱馬列，講民主，實則是個獨斷專橫，不容異已之人，平時大事，小事都是楊松柏一錘定音，公開場面從未有過一絲雜音，楊松柏透過強人手段，在平陽市建立起絕對的權威！

果然，話音剛落，市長王建成便拍上馬屁，他本就是楊松柏小圈子裡的人，在平陽市官場他就是楊松柏手中的牽線木偶、隨行影子，雖然失去權力，但楊松柏對他關愛有加，按照官階大小，分配利益原則，他得到的金錢只在楊松柏一人之下，所以他樂得個清靜無為，逍遙自在，不要為那些繁瑣公務勞心勞肺，鞠躬盡瘁！因此從內心裡他是十分感激楊松柏的。

“楊書記說得很有道理，我同意提拔古紅同志為公安局副局長。”王建成一本正經地說，沒有絲毫感到有何不妥，就像以前無數次附和表態一樣，順順溜溜，脫口而出！

市委、政府兩位主官大員都作了明確的表態，五人小組的其他三人哪有不同意的道理，組織部長也意識到方案的不妥和自己剛才犯的與領導沒有保持高度一致的嚴重錯誤，這個錯誤可能會使他付出慘痛的代價，甚至會終結他的政治前途，亡羊補牢，為時未晚，他趕緊搶過話題，自我檢討似的說：“楊書記，剛才聽了您的指示精神，我是茅塞頓開，恍然大悟啊！楊書記對於人才觀的分析，可謂精闢透徹啊！這是給我上了一堂生動的政治課啊，楊書記，你放心，我回去後馬上按組織程式安排好這次幹部調整工作，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調整工作。”說到激動處還站起身來。

組織部長見風使舵卻鏗鏘有力的話語使楊松柏心情舒暢不少，大臉上的烏雲散去許多，他揮了揮手，語氣也緩和了下來，對組織部長說：“坐下吧，坐下吧，這事就這麼定了，你嘛，也是老同志，老領導了，知錯能改就是好同志嘛，我們共產黨人不就是在不斷地改正自身的錯誤中取得一個又一個勝利的嗎？”說著“哈哈”笑了起來，不知是得意自己的理論水平高還是笑自己的虛偽，他又揮了揮手說：“散會吧，散會吧，一天到晚就是煩人的文山會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