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相接，同樣的笑容綻放在兩人的嘴角。

另一邊，李顏聽得雲裡霧裡。

她原以為謝抒丹是來找茬的，方才還擔心要是兩位老師在片場吵起來，自己該以怎樣的姿勢消失才能保住飯碗。

畢竟是她違規將席亦安帶入片場。

但父母不停催促她回老家相親成家的電話、日漸高昂的房價和狹小出租屋裡發黴嘈雜的空氣逼得她不得不在職業灰色範圍內提心吊膽地試探著。

宛如黑夜摸著石頭過河的旅人，行將踏錯便是萬劫不復。

正因為李顏親眼見證過首都的繁華，所以無法忍受自己重複父母只為完成任務般無趣的生活，和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將就結婚，然後在家庭裡蹉跎餘生。

或許多年以後她會放棄堅持，如父母所說一般拖著行李狼狽離開這座物慾橫流的城市，但至少不是現在。

當謝抒丹突然出現在席亦安身邊時，李顏雖目光沒有離開自己負責的燈具，但她一直在仔細留意身邊的動靜。

考慮到上午席亦安和謝抒丹在武戲試鏡時展現的實力，李顏覺得若是兩人爭執起來，最後大機率一個進醫院、一個進局子，營銷號笑開花的結局。

不過謝天謝地，雖然不清楚這兩位具體達成了什麼協議，但在餘光裡她們此刻嘴角如出一轍的笑容，她們應該並不準備當眾上演全武行。

李顏托腮看著面前自己負責的、價格高昂的燈具，長舒一口氣。

今天也是成功保住工作的一天呢！

眼看當下這位演員的試鏡即將結束，趁眾人不注意，席亦安將瓜子塞回口袋準備離開。

因為還有最多十五分鐘，外桌試鏡負責人就會去休息室喊她的號碼牌和姓名。

當席亦安壓低帽簷起身準備離開時，坐在一旁的謝抒丹抬手拽住了她的衣襬。

與此同時，由於導演譚雲對某個角落的燈光要求變更，幾個工作人員抬著兩臺KINO步履匆忙地路過她們身旁。

為了不暴露身份，席亦安回過頭，遮在黑色鴨舌帽陰影下的狐狸眼不解地望向謝抒丹。

剛才價格都談好了，難道謝抒丹突然發現自己被坑了，要砍價？

還是說……

工作人員還未走遠，只見謝抒丹起身附在席亦安耳邊，低低的聲音比先前都認真：

“我一直很好奇你對許凌霄的詮釋。”

見周遭再無旁人，她拉開些許距離，拍了拍席亦安的肩膀，黑亮的雙眸清澈得一眼望得到底：

“別讓我失望。”

……

直到片場大門關上，席亦安滿臉問號地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

她回頭看向那扇巨大的金屬門，半晌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笑著搖了搖頭，摘下帽子和口罩走向休息室。

然而沒走幾步，一個抱著資料夾的女人低著頭迎面走來。

聽見腳步聲，女人抬起頭看見席亦安的臉，原先平靜的目光瞬間掀起波瀾：

“席亦安？好巧啊！”

看著面前熟悉的面孔，席亦安有些意外：

“雲洛？”

“是我！”

和過去在冷霆淵身邊每時每刻都帶著溫婉面具微笑的雲洛不同，現在她臉上的笑容比任何時刻都更加燦爛鮮活，舉手投足盡顯開朗活潑。

或許這才是她原本的性格。

見到席亦安，雲洛一手抱著資料夾，空出一隻手主動打招呼：

“重新認識一下，我現在是嚴編的助理，雲洛。”

編劇，是雲洛在她的世界時就有的夢想。

自從冰島之行向席亦安投誠後，雲洛就在計劃脫離系統和劇情的掌控。

回國後她果斷將手頭通告能轉移的都私下轉給席亦安的經紀人段姐，無法轉移的也直接推掉。

同時，雲洛趁著經紀人不注意直接在所有社交媒體上正式宣佈退圈，一時間在網路引起軒然大波。

面對經紀人的質問，她直接付出高昂的違約金解除自己與公司的協議，與冷霆淵劃清界限。

恰巧冷霆淵那時在席亦安那裡吃了閉門羹，得知雲洛的舉動後他大發雷霆，他從未想過自己豢養的一隻金絲雀、一個替代品竟敢拉黑他的聯絡方式直接消失。

一線女星突然隕落，一時間輿論震動，各種不堪入耳的猜忌落入雲洛的耳朵。

過往首都豪門圈內本就不喜雲洛的人更是冷嘲熱諷，不少在社交媒體上有些粉絲的富家公子小姐紛紛發文，用意有所指的語氣“曝光內情”。

與此同時，得知她竟自作主張推掉了與冷家的婚約，雲父更是氣得暴跳如雷，威脅雲洛要麼主動去冷家上門賠罪挽回婚約，要麼他就當從來沒有她這個女兒。

從那時起，雲洛完全偏離了系統所設定的軌道，角色OOC尖利的警告聲帶著痛不欲生的懲罰降臨在她身上。

在疼得恨不得了結此生的時候，雲洛總是不由得回想起自己這段時間雷厲風行的舉動。

真是太瘋狂了。

雲洛一邊疼得滿地打滾冷汗淋漓，一邊用彌留的意識模糊地感嘆。

就因為席亦安那晚一句承諾，她竟能直接不留後路地做到了這個地步。

萬一席亦安只是為了除掉她所以才假意承諾呢？

萬一……

明明以她謹慎小心的性格從不會這樣輕信他人，但云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堅信席亦安的話，直接拿自己的未來跟了這盤看起來毫無勝算的賭局。

或許是席亦安這個人雖看著不靠譜，但她的承諾總是莫名給人可靠的感覺；

或許是過往數不清的任務位面早就讓她厭煩了莫名其妙的男主和女角色們前仆後繼卻只為爭奪男主的雌競；

亦或是自己早就有這樣瘋狂的念頭，席亦安不過是為她的蠢蠢欲動點燃了一把火。

一把燒融枷鎖，奔向自由的火。

幸好，她沒賭錯。

看著雲洛伸出的手，席亦安眉眼含笑，握住她的手：

“最近怎麼樣？”

“挺好的。”

鬆開手，雲洛撓了撓頭笑得靦腆：

“雖然那個狗系統偶爾還有懲罰，但因為有你幫忙遮蔽也好了不少！我可比誰都希望你趕緊登上事業巔峰，幫我處理掉這個人販子系統！”

突然想起什麼，雲洛抱著手中的資料夾，語氣自信地拍了拍胸脯：

“對了，我現在可是嚴編的關門弟子！你加油進組，這樣我就是你在劇組的第一個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