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家了

告別胡掌櫃之後，倆人走出書社，

天色已經到了午時，之前吃的那點包子早就已經消耗殆盡，

此時的肚子裡，也早已飢腸轆轆，咕嚕咕嚕的叫個不停，

許寶林一邊往前邊走，一邊興奮的看著身邊的娘子，說道，“娘子，你對我真好，我許寶林何德何能，今生能娶到你這麼好的娘子為妻？

唉，只是可惜，我已經過了上私塾的年紀，

不過你放心，我自學也是一樣的，絕不辜負你對我的這番好意！”

朱玉竹轉頭看著許寶林，鄭重的說道，“你忘記我來自何處了？怎麼說我也是大學畢業，教你綽綽有餘，放心吧親愛的！”

親愛的？？

許寶林臉紅的低下頭，他也很愛娘子，

只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就這樣表達愛意，是不是不太好？？

“哎呀！”

許寶林循著娘子的聲音看過去問道，“怎麼了娘子？？”

朱玉竹一臉興奮的看著面前的小院子，高高的大木頭門上，歪歪扭扭的貼著，出租的兩個字，

“老公，要不然，咱們就別回村子了，”

她指著那張紙說道，“這間院子正在出租，離街道也並不遠，咱們不如問問價錢，租下這間房子，住在這裡多好？

反正在村裡也沒有咱們的一席之地，住在這裡，又安靜，沒人打擾，還可以遠離你家的那些極品親戚，多好呀！”

許寶林微笑著說道，“自然是好，就由娘子決定吧！”

於是，倆人就上前敲門，

不一會兒，從裡邊走出一個滿頭白髮，一臉皺紋，衣衫襤褸的老太太，將門開啟，

她先是緊張的往外四周的看了看，然後才問道，“你們是要租我這間房子嗎？”

許寶林上前一步，回道，“是的，請問租金是多少？”

老太太看了看倆人，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說，“進來談吧！”

倆人隨著老太太走了進去，院子大概有三十平方的樣子，兩邊長滿了半人高的雜草，中間是條小路，

走進去，面前就是個兩間房的屋子，

房屋的質量不錯，青磚大瓦房，看起來並不破舊，應該是近兩年蓋成的，

東西兩屋裡，各有一鋪大炕，什麼傢俱都沒有，牆面什麼也沒刷，青色的水泥倒也顯得素雅，

中間是廚房，東西的牆面下，分別有兩口大鍋，連線著屋裡的大炕，看來是用來取暖用的，

房後有兩個大楊樹，這會兒，剛好遮住太陽光，

院牆倒是很高，足有兩米的樣子，

這間房子真的是一目瞭然，幾乎啥也沒有，跟現代的毛坯房似的，

不過，朱玉竹倒是很喜歡這裡，周圍鄰居又不多，安靜無人打擾。

老太太請倆人坐下後，對他們說道，“我這房子本打算賣掉，可是一直也沒人過來詢問，

唉，我年紀大了，經管不了太多事兒，

子女們又不在身邊，就想著，先租出去算了。”

許寶林問道，“那你打算賣多少錢？”

他看出娘子相中了這間房子，所以，在和娘子用眼神確定意見後，他主動問了價格。

老太太又嘆了口氣，似乎有很多難言之隱，但又不想對外人說起，

她看了看面前的夫妻倆，還挺和善，應該是真心想租房或者，他們有能力買房，

於是說道，“只需五兩銀子！”

“五兩銀子？？”

朱玉竹看著相公，小聲問道，“你們這的房子都這麼便宜嗎？？”

沒等許寶林回答她，老太太竟然開口說道，“看你們也是心善之人，我還是實話告訴你們吧，

我確實急於想賣掉這個房子，然後離開本地。

唉，兩年前，我老伴兒因病離我而去，只剩下我老婆子一個人，

可惜，我空有一雙兒女，竟沒有一個願意出銀子幫我老伴兒看病，他們就那麼眼睜睜的看著親爹在病痛中死去，

死後，連一副薄棺都不願意給買，直接用一副破席子，給我老伴兒扔到了城南的亂葬崗，至今暴曬於日下，

不僅如此，他們還整日惦記我和老伴兒的這戶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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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常過來數落我，要我滾出去，別白白站著地方，

兒媳還罵我是……老不死的，

他們都讓我自己去死，或者把房子過戶到他們名下，才能給我頓飽飯吃，給我個棲身之所，

呵呵，我是老了，但我又不傻，

這房子，是我和老伴兒辛辛苦苦，積攢了一輩子的銀子蓋起來的，

又沒有用他們的銀子，憑什麼他們又不贍養我，又要我給他們倒地方？

只要我活著，他們就過不了戶，就得不到這個房子，

如果聽他們的，那我才是離死不遠，”

她老眼渾濁的看著面前的朱玉竹和許寶林，用一種非常無力的語氣，乞求道，“我知道，之前應該有很多人想進來看房子，但是都被藏在暗處的我的兒女給罵跑了，

畢竟誰也不想給自己惹來麻煩，

可你們進來了，又沒被我那兒女發現，所以，你們就是我的希望，

我求求你們，就買了我的房子吧，

之前我問過了，買一副可以裝得下兩個人的棺材，只需要五兩銀子，

我怕繼續等下去，我那可憐的老伴兒，會屍骨無存，無法與我合葬啊！！嗚嗚……”

朱玉竹和許寶林對視一眼，眼裡也都含著淚水，可憐面前的這個孤苦無依的老太太，

可是，人死已矣，活著的人，還是應該好好活下去才是，

朱玉竹站起身，走到老太太面前，認真的問道，“你相信我嗎？大娘？”

老太太被問一懵，而後回道，“當然相信！小娘子你放心，我跟你們去過完戶，就和你們沒有任何的關係了，

就算我死了，也不會給你們添其他的麻煩的。

那個棺材鋪的老闆都答應我了，等我死後，他會把我和我老伴兒合葬，只需這五兩銀子就好了。”

“這你也能信？？”

朱玉竹翻了翻眼睛，耐心的給老太太解釋道，“你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死了，他拿了銀子，躲還來不及，怎麼會管你？

又怎麼會那麼好心氾濫，去幫你老伴兒收屍？把你們合葬？？

這種專騙老年人棺材本的戲碼，我見的多了，

你要是信了，我保證你死了都不會瞑目！”

“不會的，”老太太突然暴起，“那陳家棺材鋪的陳三林是我看著長大的，他怎麼會騙我？”

朱玉竹自認自己從來都不是什麼聖母，俗話說的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老太太就是如此，冥頑不靈，

既然如此，他們又何必躺這渾水？？

於是，朱玉竹站起身，拉著許寶林直接離開，

而那老太太竟然就像魔怔了一樣，瞪著朱玉竹和許寶林的背影，不停的重複問著，“不可能，三林不會騙我，

他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和我親兒子也差不多，他為什麼會騙我？他騙我做什麼？

為了區區的五兩銀子，他怎麼會騙我？？

不會的，不可能，三林不會騙我，不會騙我，

他和我的兒子差不多呀，怎麼可能會為了五兩銀子騙我？……”

出了大門口，許寶林看著娘子問道，“那老人家，是不是精神不太好？”

朱玉竹生氣的說道，“唉，什麼也別說了，都怪咱們今天太倒黴。”

就在他們剛剛走到街尾拐彎的時候，從剛剛那老太太家傳出了非常吵鬧的聲音，很多鄰居也都聞聲走出自家大門，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從大門裡鬧鬧哄哄的走出來一個女子，正在拉扯著剛才的那個老太太，嘴裡憤怒的說道，“娘，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早點把房子過戶給我算了，

你睜眼仔細瞧瞧我大哥家日子，過得不知道比我好多少倍，你還這麼犯賤的惦記著他做什麼？

走，我跟你去把房子過戶在我的名下，省的夜長夢多。”

“蘭兒啊，你鬆開娘，娘年紀大了，經受不住你這樣磋磨啊，娘胳膊都快掉了，你鬆開娘，行不？娘求你啦！！”

叫蘭兒的那個女人，長大五大三粗的，就好像完全沒看見她娘那痛苦的模樣，拼命的從院裡往外拉扯著老太太，“娘你又不是紙糊的，怎麼就那麼輕易胳膊就掉了？”

“棺材鋪的陳三林都答應我了，只要給他五兩銀子，他就幫我把我和你爹合葬，

蘭兒啊，你要還是我的親閨女，就放過為娘吧，啊？

你爹他孤苦一輩子，活著的時候就沒享福過，死了還暴屍荒野，太慘了，

娘想去陪他啊，

要不，你給我五兩銀子，我讓棺材鋪陳三林將我和你爹合葬，

要不，你就和你哥湊個五兩銀子，給我和你爹買副棺材，將我們合葬，

你們哥倆商量去吧！”

說完，老太太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等著子女對她的最後宣判，

此時，周圍的鄰居已經圍成了一圈，紛紛嘆息議論：

“唉，這孫老太，苟延殘喘的活到現在，原來竟是為了那五兩銀子的薄棺啊，真是可憐啊！”

“都說養兒防老，養兒防老，他家的子女，真是夠薄情的了，”

“可憐哦，要不是她子女都不是省油的燈，這五兩銀子我就出了，還了這老太太的心願，唉！”

聽到這些議論聲，朱玉竹有些無語，

什麼叫好心辦壞事？

他們出這五兩銀子，讓這老太太去死？？

都說人死如燈滅，人已經死了，你跟著去，又有什麼意義？？

還不如為了這份感情，替老頭兒好好的活下去，

不遠處，一個壯漢用手扯著一個瘦弱的男人，走到了老太太的面前，

“說，是不是你說的，只要五兩銀子，你就答應賣口棺材給我老孃，還會幫我爹孃合葬？？”

老太太一看瘦弱的男人，急忙站起身，眼睛放光的看著他說，“三林啊，你彆著急，我馬上就會把房子賣掉了，馬上就有五兩銀子了。”

朱玉竹遠遠的看著眼前的一場鬧劇，搖頭嘆息道，“老公，我們走吧，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有的人，值得我們幫，有的人，不值得我們幫，

就連閻王都怕那種冥頑不靈，分不清是非的人，更何況是我們？

看來，這戶房子，不適合我們居住，咱們還是先回村裡吧！”

倆人走出這條街後，在街尾處，又發現了一戶兩層樓的門市房，上面也貼著吉屋出租的字樣，

這裡雖然在街尾處，人流不是很大，

但是，環境清幽，而且是兩層樓，開個餐館還是很適合的，

於是，倆人敲門，一個年月30歲左右的婦人走過來開門，“兩位是來租房的嗎？快請進！”

婦人性格很開朗和善，不停的為他們介紹著，“我女兒剛生產，要我過去幫忙照顧外孫子，所以才想著把這間房子租出去，

這二樓可以居住，一樓你們也可以做點什麼小生意，

我這房後就是護城河，那河水是活水，冬天都不會凍上，

鄰里間都很喜歡去河邊洗衣服，”

許寶林問，“年租金是多少錢？”

婦人開口說道，“不需要太多，一年只需兩百文，這裡是我的家，也沒想靠它賺多少銀錢，

就是想找個好租客，算是幫我照看著房子。”

許寶林看著娘子，問道，“娘子可喜歡這裡？”

朱玉竹點頭說道，“嗯，這裡很好，要不，我們就租下來吧？”

就這樣，倆人當天就把房子租了下來，交了兩百文的租金，房東將鑰匙給了他們之後，就離開了。

屋子裡桌子，椅子，櫃子和大木床都有，只需要填制一些生活用品就可以了，

朱玉竹坐在椅子上，看著許寶林說，“老公，咱們也算有家了！！”

許寶林坐在朱玉竹身邊，開心的點著頭，“嗯，只要能和娘子在一起，哪裡都是我的家。”

“老公，”朱玉竹溫柔的看著許寶林說，“在我們那個時代，老公是對丈夫的稱呼，老婆是對娘子的稱呼，咱們在沒有外人的時候，就以老公老婆相稱怎麼樣？？”

“好！老婆！！”

許寶林覺得自己活了這麼多年，只有在這一刻，是他最幸福的時刻，

有自己的家，有心愛的人在身邊，無比的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