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要跟她結婚！”
結婚？
兩個辦事人員對視一眼，略帶嘲諷地笑了，“你叫什麼名字？
你以為我們這裡是民政局？
周雪是不是被你藏起來的，你知不知道你私藏違反規定回城的知青，是什麼後果？”
徐年也不是被嚇大的。
“我就要和她結婚，我叫徐年，你們讓她去溝木灣，我也跟著去！”
辦事人員遇到的無賴多了去，對於徐年這樣的，他們根本不放在眼裡。
轉而對周雪說，“亂搞男女關係和違反規定回城！
單單這兩條，你覺得你能扛住嗎？”
兩個辦事人員意味深長地看著周雪。
周雪不回溝木灣，他們就沒法向上面交代。
總不能一個“業績”也沒有！
周雪早已經到了婚育年齡，竟然要去鄉下，那她總不能什麼也不要。
“我要知青辦給我打一份結婚報告！”
“荒唐！”其中一個辦事人員在聽到周雪這句話以後，嗖地一下子站了起來，“你應該歸屬溝木灣！回城是絕對不可能的！
結婚報告？知青辦還沒有過給下鄉知青打結婚報告這種事！
稀奇！”
周雪也豁了出去，“反正我已經回城了，我是瘋了也好！怎麼樣也好！我現在只有一個要求！我和徐年結婚！
他和我一起去溝木灣！”
“對，我必須和她一起去，不然我們就去上訪！”徐年也據理力爭，“我也主動報名去下鄉！”
兩個“業績”一起送上門來。
兩個辦事人員放下了原先的防備，只是給下鄉知青打結婚報告這件事，還是頭一次。
兩人關門上商量了一陣，最終給徐年和周雪作出了答覆。
*
踩著點到了食品廠，高於水沒來得及細想早上葉展朝跟他說的話。
不過最近他不用去接送葉嘉禾了！
供銷社新來了一個男職工，夜裡上貨的事情都交給了新職工做，葉展朝說這是供銷社的規矩。
但凡是新人男同志，一些雜事或者需要加班乾的活，都會加到他頭上。
供銷社的活不算累，因此也沒人站出來反對。
跟著陳師傅學了大半個月，高於水在修理機器方面也摸到了一點門路。
廠裡不忙，原先招進來的臨時工都被辭退了，高於水因為被調到陳師傅手下做學徒，逃過一劫。
這件事也讓他明白，學一門技術才是長久之計。
陳師傅年紀大了，據說過幾年就會退休，到時候需要新的人來接替他。
這些日子，陳師傅看出來高於水是一個好學上進的後生，因此在教他的時候幾乎是毫不吝嗇，生怕哪點沒教到高於水。
“於水，你看這裡，這個螺絲是機器的關鍵點，不僅要經常檢查，還要經常更換，有時候機器突然故障了，一定要看看是不是這個部位卡住了、或者螺絲鬆動了……”
高於水一邊認真地聽陳師傅的話，一邊在本子上記錄，為了更加精確，他甚至還畫了圖。
陳師傅見他記的認真，眼裡又多了幾分欣慰。
“李工推薦的人就是好！”
高於水不會拍人馬屁，聽到陳師傅的話，只是笑了笑。
同時誠懇地跟陳師傅保證，“陳師傅，你肯教我，我也樂意學！
以後我會好好謝謝李工的！”
陳師傅一笑，臉上又多了幾條皺紋。
*
因為不用接送葉嘉禾的緣故，臨下班的時候，高於水特意去出貨倉庫那邊買零售的餅乾。
廠裡的餅乾有時候也會零售給廠區內部人員，不過價格會比外面低一倍。
高於水之前只是聽工友說，真到了倉庫那邊，卻被看貨的工人給趕了出來。
他有些鬱悶，“不是說廠裡的餅乾可以出售給在廠裡上班的人嗎？
我也是在廠裡上班的！”
“你一個臨時工，哪裡聽來的這些混賬話！”看貨的正式工人檢視了高於水的工作證，發現他是臨時工，立馬將人轟了出去，“除了過節的時候廠裡發餅乾，其餘時候都不可以私下買賣，這是投機倒把的行為！你知不知道？”
“你要買，就去外面的國營商店！”
“還有一些供銷社也出售廠裡的餅乾！
正式工和臨時工的區別一下子就出來了！高於水暫時不明白這其中的門道，還欲跟人理論，卻被人一把拉住。
看貨的幾個工人老老實實地叫了一聲“李工”！
高於水回頭一看，來人正是黑大哥！
“剛下班的時候，我還想問你一點事，一眨眼你人影都沒了，剛才聽別人說你往這邊來了！”
“李工，我是……”看到幾個工人的眼光，高於水話題一轉，“想問問能不能提前預支過節的餅乾！”
說完他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
黑大哥看了那幾人一眼，示意高於水跟他走。
黑大哥有一個獨立的臨時辦公室。
到了辦公室，高於水還沒問黑大哥找他什麼事，黑大哥就從桌兜裡掏出兩兜餅乾。
“拿回去給你物件吧！”
高於水接過來立馬糾正，“是給親戚家的妹妹，不是什麼物件！”
黑大哥是過來人，“只要不是親的，那都是先叫哥後是妹，再往後那哪說的準啊！”
“不過……於水啊！你現在一直住在你親戚家裡，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搬出去住啊！”
高於水何嘗沒想過，只是現在根本就沒有那個條件，更何況昨天他才從知青辦出來，今天想買個餅乾都被差點被扣上投機倒把的帽子！
這個時代的限制真不是一點點大！
“李工，再等等……等我有了能力！”
距離1977年的高考沒有多久了，高於水現在並不著急，他不會一輩子都在市場廠做一個臨時工的。
黑大哥眼睛一轉，“你在廠裡工作的這一個月來，我看你適應的很快，跟在陳師傅手底下學了半個月就能上手了！
陳師傅過幾年就退休了，我跟你說個心裡話，我和陳師傅都有意推薦你成為正式工！
你識字，懂得也不少，雖然之前你跟我說你就是一個小學文化，但是我看的出來，你藏拙了！
不露鋒芒是好事，但有時候有機會了，也一定要抓的住啊！”
黑大哥一連串的肺腑之言，卻沒能讓高於水像別人那樣激動。
他掏出事先準備買餅乾的錢放到桌上，“李工，謝謝你和陳師傅對我的信任，但是轉正的事情不著急！
這是我買餅乾的錢！”
黑大哥像是見了什麼稀奇事，臨時工轉正這種事，換了別人，都得給他磕個頭表示感謝，怎麼換到高於水這兒，又是另一副場景。
聯想到高於水住臨時宿舍還看書的事情，黑大哥勸解道，“於水，普通人看那麼多書沒用！
書這種東西，學點夠用就行！
別想著能爬多高！”
沒有成功之前，不理解的眼光到處都是，黑大哥是一片好心，但高於水還是謝絕了這番好心。
因為這番好心，很有可能將他拖入萬劫不復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