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此地河神後,許初堯的目光投向兩隻已經被打回原形的妖精。
餘拾撿起蝦妖掉落在地上的花名冊,看了兩眼,無奈地交給許初堯,只因他不識字。
許初堯端詳片刻,舔舔嘴唇道:“有意思。”
因為華麗的娟紙上標註著一個重要的人,城中書鋪老闆李耳。
李耳,這個名字來源可有意思多了。
原來有的地方,虎還有一個奇異的名字叫李耳。《風俗通》記,呼虎為李耳,是因為虎是位姓李的人所化。
某位醫家大佬所著的《本草綱目》解釋的最合理:“李耳當作狸兒,蓋方言狸為李,兒為耳也。
只是天地下傳聞道家的鼻祖是老子,老子姓李名耳,字聃,不知道給天下虎妖取這名字的是誰,有意調侃道家。
許初堯將這些聽聞講給餘拾聽,最後心裡有幾分揣測,這書店老闆定不誰一般人,要麼和道家攀得上幾分關係,要麼就是一方虎妖,才能引得蛤蟆如此重視。
餘拾暗暗將這些聽聞記在心底,有幾分慶幸,身邊有個閱歷豐富但不正經的劍仙在。
餘拾下意識看了看兩手,忍不住問道:“這些東西怎麼辦?”
餘拾所說的,正是此地河神賄賂二人的仙釀。
許初堯淡淡道:“江湖規矩,見者有份,你出力不少,咱兩五五分好了。”
“這酒可是實打實的好東西,採集天地精華,朝取陽氣之露水,晚取月之凝霜,多年釀製,尤其對於你這種武夫,實則大補之物。”
餘拾聞言,下意識按穩了手中剩下的兩瓶仙釀,前者嘴裡如此神奇的東西他還是第一次見,抱著“財不露眼,手走金”的小鎮觀念,恨不得馬上收入囊中。
這幾日練武以來,餘拾確實感到幾分弊端,就是平日裡氣血不足,越精進自身武藝,才越發嫌棄自己打起拳來,軟綿綿的沒有力氣。
這仙釀的到來無異於雪中送炭,緩解了餘拾眼前的燃眉之急。
補全武夫氣血,丹田之內的熔爐才有源源不斷的柴火持續燃燒,時刻保持武夫處於自身巔峰狀態。
路上,許初堯手捧葫蘆一口氣將仙釀全部喝完,看得餘拾膽戰心驚,認為許初堯在暴斂天物。
許初堯卻說:“這算什麼,神洲仙釀甲天下,靈鷲仙釀甲神洲,下次有機會帶你去見識一番,靈鷲的風土人情,酒好仙女姐姐人更美。”
仙路何處須經歡,唯有今朝有酒今朝醉。
何況山下小說傳記裡面都說,不會喝酒的劍仙都不是什麼厲害的劍仙,真正頂天立地的劍仙都是一口酒出一劍,天地失色,日月分神。
餘拾回到自己房間,學著許初堯的模樣,猛地灌下一大口,沒有什麼感覺,只覺得入口火辣辣,接著站起樁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餘拾的感覺一下子上來了,兩腮燒的通紅,行拳如流水潺潺,內力雄厚,如井噴薄發。
不知不覺間,兩個時辰過去,餘拾仍沉浸在自己的武道世界裡。
一套八極拳打下來,渾身大汗淋漓,每個毛孔都舒張著雀躍,多年攢積體內的汙穢之物順著毛孔排出大半。
餘拾向店小二要了熱水洗了去一身臭汗,轉身下樓要了兩碗陽春麵。
度娘本來是不用吃麵的,但自打她轉身成為鬼修以來,竟然頻繁有了飢餓的感覺。
她進食的方法很獨特,只需將熱氣騰騰的食物放在跟前,聞上一聞,食物裡的精氣味被瞬間吞噬的一乾二淨,而失去精氣味的食物頓時索然無味。
餘拾突然臉色一紅,平日裡沒有仔細觀察,今日細細打量,才發現度娘竟生的如此尤物,柳眉彎彎,眼眸深處暗藏秋水,活生生的畫中美人胚子,尤中不足的是度娘死前僅有二八年華,尚未發育完全。
“小二,一碗陽春麵不要蔥,再來二兩羊肉。”
許初堯剛下樓,看見餘拾一身武夫氣息內斂,便按照知道餘拾境界有所精進,拱手道:“餘兄弟,真不愧是天之驕子,這天賦都快趕上我了。”
餘拾做事極其雞賊,沒有掃前者的興,而是趁機詢問起,如何能成為一名劍仙。
許初堯沒好氣地罵道:“你小子怎麼盡幹些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事。”
他雖不清楚餘拾的武道師傅是誰,但他能保證,只要對方知道了,多少也會罵上一句,痴心妄想。
許初堯慵懶道:“餘拾,你知道山上山下如何稱呼我們劍修的嗎?”
“百年修得夫妻共白頭,千年修得天生劍心魄,以此來說明天生劍仙胚子的寶貴,這種稀有一般來說比起萬里挑一尤不過分。”
餘拾有些疑遲,小聲道:“你今天說的那個李耳,他是劍仙嗎?”
許初堯一腳踹開餘拾,笑罵道:“滾你孃的蛋,我怎麼知道。”
許初堯說話間,很靈巧的避開了某人的名字,虛心教導餘拾,“兄弟不是哥說你,有些人的名諱是不能直接說的,凡是山上大能溝通天地,心情好些可能不會理會你,但凡遇見脾氣不好的,可有你一壺受的。”
“真有這麼邪乎?”
餘拾卻不太信,腦海裡翻箱倒櫃,終於想起起了韓老頭的真名,小聲暗罵一句,“韓庚,你個老烏龜王八蛋。”
下一刻,房間內劍光沖天,周圍凳子桌子四分五裂,餘拾捂著屁股跳起來。
這個挨千刀的,竟然直接對著他的屁股出劍,疼地他哭爹喊娘。
許初堯整個人都懵了,暗下嚥了咽口水,忍不住好奇問道:“兄弟,你這是惹誰了?”
餘拾捂著開花的屁股,慘兮兮地說:“剛剛罵了一個叫韓庚的老頭。”
許初堯猶如遭遇晴天霹靂愣在原地,天下劍仙前十人,赫赫有名的劍宗執劍人,天下劍客遇見都要禮遇一聲的韓大劍仙,就連自己師傅都毫無意外。
“你隔這玩我呢?”
許初堯的心一下子涼了下來,這要是被對方記恨上,他師父不得抽了他的筋,扒了皮,洗乾淨捆到對方面前磕頭認錯。
店小二急急忙從後廚出來,看見眼前的一幕,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說道:“客人,我們店都是小門生意,這要是讓掌櫃的知道了,不得把我趕出去啊!”
餘拾暗道倒黴,臉色一黑,乾脆直接賠付了二十兩,才叫小二喜笑眼開地走了,這筆錢足夠他再置辦一套桌椅,仍有盈餘。
當日中午,清風徐徐。
槐蔭城東,一處長亭。
許初堯一屁股從凳子上跳下,撓著屁股說道:“你哪裡淘來的破爛?”
餘拾聽出了前者調侃的意味,抱著劍執意要讓他幫自己看看。
許初堯接手鏽劍拿起鼻尖嗅了嗅,立刻遭到餘生白眼。
“你到底行不行啊!”
說話間,許初堯往劍中注入一絲絲靈力,劍身開始綻放光芒,黃色的鏽跡連成一片開始脫落。
半刻後,整支劍露出來本來的面貌,寒光閃爍,劍柄金光閃閃,露出三個個大字“拂水時”。
許初堯看著不斷肆意的劍威,咂嘴讚歎道:“風慢日遲遲,拖煙拂水時,好劍。”
“不過這名字太女人,餘拾,這劍可不太適合咱氣血方剛的男人啊!”
“不如賣給我吧!”
許初堯破天荒地伸出一根手指頭:“我出一百靈石,買來回去送仙子姐姐去。”
餘拾心中“呵呵”冷笑,“還是先把你的房錢還上吧。”
說罷,便從男人手裡搶回了仙劍,挎在腰間,一幅使劍的江湖遊俠的派頭。
男人拍拍身上的灰塵,並未投入太多的表情,心中只是暗暗遺憾,某個仙子註定享受不到與這把間的仙緣嘍。
湖面陡然上升,約莫十幾丈,其中一個蝦頭往外面左顧右盼後,帶著剩下一人從裡面走出來。
他們正是這湖中水府的屬下,傳說中的蝦兵蟹將。
蝦頭渾身輕鬆走在前頭,而蟹兵在傻乎乎地捧著一大堆禮品跟在後面。
蝦頭哼哼道:“走快點,不要耽誤了府主的正事,小心咱兩吃不了兜著走。”
兩人低頭走著,完全沒有注意到亭上的兩個人。
原來是許初堯動用仙家山水術法,隔絕了二人自身與外界天地的聯絡,使前者聞不到自己身上的人的氣味。
兩人跟著蝦兵蟹將一路來到附近的水神觀面前,一路上碰見不少行人,對蝦兵蟹將竟然無動於衷。
許初堯對此解釋道,應該也是妖怪使了仙法的緣故,遮蔽了凡人的五官七竅。
走進大堂,原本是泥堆積的神像竟然閃耀七彩丹霞,一模一樣的神女竟然從神像裡緩緩走出,身後跟著的還有她侍奉的兩名女神侍。
左邊的侍女緩緩上前,取過了蟹妖身上攜帶的禮物,並從中挑出了一封信,交給了女神。
女神接過信開啟,端詳許久,眉開眼笑道:“多謝大王邀請,二位將軍一路辛苦了。”
蝦妖摩拳擦掌,一本正經道:“娘娘說笑,卑職的本職工作罷了。”
被稱呼娘娘的女神,捂嘴偷笑,“如若二位不嫌棄,舟車勞頓,不如喝一杯小廟釀造的仙釀再走吧。”
蝦妖一聽,頓時來了精神,連忙俯首感謝。
這水神廟裡的仙釀在附近可是出了名的珍寶,傳聞他們草木精怪之屬,僅入口一杯,就可讓他們憑空多出五年修為,平日裡就連他們大王也是垂涎不止。
聽聞今日有幸可以喝上一杯,這讓他們何能不激動?
就在侍女回身取酒的間隙裡,許初堯大吼一聲“動手”,便率先出劍。
餘拾雖然第一次對付妖怪,但勝在勇武,一身八極拳意成為護身天罡,打得蝦妖連連敗退。
神女見狀,暗道“不妙”,欲動用觀中密法,將來者擊退。
沒想到許初堯袖中取出一塊玉牌模樣的官牌扔在女神面前,嚇得她連連後退,低頭跪拜。
原來玉牌上寫著五個大字,赫然是——清都山水郎。
清都山水郎屬於朝廷正五品從四品之列,對於他們這種經過朝廷封正的山水神靈有著敕令、禁錮之妙用。
天盛朝廷當年擊敗大宋在此地建立國乍之初,為籠絡山上仙家,便提出了山水官的說法,將令牌送與仙人,而許初堯處在的獻山正是此洲有名的千年劍宗,成為天盛重點拉攏物件之一。
神女一下子被嚇破了膽,呆呆的站在原地。
許初堯手持飛劍“清心”攔截在門口,一劍封喉,將二妖打回原形。
餘拾收了拳架,站在門口,負責放風,而許初堯則對女神步步緊逼。
這是餘拾第一次親眼看見正派山水神靈,目光不經意間難免多留心了幾分。
其實女神長相併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看,甚至與神像長相完全不符,神像乃是後人因為對河神的敬仰而刻意神化的。
“報上名來,你一介山水神靈,不保護轄區百姓不說,享受萬家香火的同時,竟還要助妖為虐。”
女神低下頭顱,用小到如同蚊子的聲音道:“小女子林允,本地徐家人氏,在此地擔任河婆已有百年。”
“徐家,那不是此地有名的讀書人家嗎?”
餘拾聞言,眉頭一皺,他來此地不久,卻也聽說過槐蔭城的來歷,徐家世代簪纓,就連歷史上那位老相國都是出自徐家。
徐氏河婆聞言,更是滿臉羞愧,道出自身來歷,“我就是傳聞裡百年前那位徐家老相國的結髮妻子,當年我香消玉殞,是他為我向朝廷求來一道詔令,將為敕封為此地水神,保佑一方平安。”
“起初,我滿懷期待,勤勤懇懇想要造福一方,一心想著拿出政績在官場上平步青雲,抬高自己神位,證明誰說女子不如男,沒想到卻得罪上司,偏冷此地百年之久,不得升遷,最後誤入歧途。”
河婆跪倒在地,俯身三拜,只求許初堯大人有大量,看在她百年供奉功績,能否饒她一命。
“罪有應得,我所做最多不過錦上添花。”
許初堯頗為無賴到:“你會不會做神,我和我兄弟百忙碌半天啊!”
河婆立馬就懂了眼前上仙的意思,下令身邊戰戰兢兢的侍女將廟裡仙釀全部取出,足足湊滿四瓶酒葫蘆,交給餘拾手上。
許初堯咧嘴一笑,一看就是這種趁火打劫平日裡沒少幹,說道:“我出了門便飛劍傳信給此地封疆大吏時,替你美言幾句,畢竟我的山上劍仙名頭響亮,他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