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二丫和楚啟佑帶著能行走的傷兵往李府趕。
正走著一個傷兵支撐不住了,突然倒了下來。
原來他被傷了內腑,開始不覺得很是疼痛,便強撐著行路。
可走了一段路,內腑疼得受不了了,就暈了過去。
楚啟佑馬上找到了一戶醫館,敲開了緊閉的大門,請郎中救治那個士兵。
郎中被嚇得半死,哆哆嗦嗦地連針都拿不住。
二丫溫言軟語地寬慰郎中,還幫著打下手,郎中才漸漸地鎮定了下來,醫治那個士兵。
郎中醫術很是不錯,那個士兵被救了回來。
二丫又和楚啟佑商量,乾脆讓郎中給負傷計程車兵都處理一下傷口,包紮一下。
楚啟佑同意了。
在醫館耽擱了不少時間,二丫和楚啟佑這一路是最後去李府的。
大家找了一個門板,把傷得最重的那個士兵抬上,趕緊往李府趕。
半路上遇到了許江堯。
許江堯見二丫等人有女子,還有傷員,一點也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一揮手,就要把大家拿下。
楚啟佑幾個立即上前迎敵。
有了剛才打鬥的經驗,二丫也不含糊,把剛才楚啟佑給她防身的弓箭取了下來,一箭一個……
一盞茶的功夫,五城兵馬司的人就被打得哭爹喊娘,節節敗退。
楚啟佑連忙招呼大家跑路。
這夥人太彪悍了,許江堯不敢追,裝腔作勢地喊了幾嗓子,就命人把傷員帶上,去李府抓人。
跑了一段路,楚啟佑和二丫商量,還去不去李府。
二丫想了想,道:“李府並不安全,剛才那個狗官就嚷著要去李府抓人。”
“那我們去城門口看看,要是能出城最好。”楚啟佑道。
“那個狗官要去李府抓人,可能是得到了什麼資訊……也不知道五娘他們怎麼樣了,咱們又沒辦法去報信……”二丫憂心忡忡地道。
楚啟佑看看大家,沒有馬,大部分是傷員,還有一個躺在門板上的……的確沒有辦法去報信。
“這夥官兵沒有什麼戰鬥力,辛小姐他們身邊有段大俠和蓮夫人,應該沒事的。”楚啟佑冷靜分析道。
二丫稍微放了點心。
“那事不宜遲,咱們快走吧!”楚啟佑馬上吩咐士兵們出發。
可二丫這一路人運氣太差了。
還沒走多遠,他們竟然迎面遇到了南召王子。
雖然隔著一兩百米的距離,可南召王子那特殊的服飾還是讓二丫他們一眼就認了出來。
南召王子身後有黑壓壓計程車兵。
二丫幾人面面相覷。
南召王子也認出了二丫,猙獰大笑起來:“那是柳煜家的人,抓起來,要活的!”
二丫隱隱聽到了南召王子的話,雖然聽不懂,但柳煜兩個字卻聽得清清楚楚,猜測南召王子要捉拿的是自己,連忙對楚啟佑道:“他們要抓的人是我,你們趕緊走!”
楚啟佑白臉一肅:“林姑娘,楚某雖不是什麼大仁大義之人,卻也不會丟下你一個弱女子獨自逃命。”
其餘計程車兵雖沒有說話,但沒有一個人轉身就跑,都默默地站在那兒。
這時躺在門板上的傷兵微弱地說道:“你們……若是……能逃走,一定……不要管我……”
話音剛落,大家把他放了下來,卻自發地圍著他站成了一圈。
楚啟佑笑道:“兄弟,咱們可能黃泉路上要一起走了。不過,咱們也不能白走,一人總要拉幾個墊背的才行。兄弟,你的那幾個我替你拉了!”
一席話說得大家熱血沸騰,大家都握著刀,毫不畏懼地盯著越來越近的敵人。
南召王子有些不解地眨眨眼睛,對面的人沒有幾個,還有好幾個傷兵,看到自己逼近,怎麼不逃跑,反而擺出了一副迎敵的架勢。
南召王子身旁的謀士土不花勸他:“殿下,那林梓玉只是柳煜家的一個丫鬟,比較得辛五娘看重而已……後面可是還有……”
話未說完,南召王子瞪了土不花一眼:“本王子不是已經派人引開了敵軍嗎?怕什麼?”
土不花只有苦笑。
王子怕死,不聽土不花的勸告,要留下大部分的人馬保護自己,只肯派一百多人去引開敵軍……人家追上去後,一盞茶的功夫就把人殺光了……還不如別去!
土不花還想勸南召王子不要耽擱時間,就對面那幾個小嘍囉,留下幾個士兵收拾就行了,可南召王子已經率先衝出去了。
南召王子身後計程車兵一聲吶喊,也跟著衝了過去……
這一天,他們都被敵軍各種虐打,打得連頭都抬不起來,只能四處逃竄,別提多狼狽了。如今終於有了“一展雄風”的機會,怎會不爭先恐後?
因為不把二丫幾個放在眼裡,加上場地不夠大,隊伍又不成型,大家還是一窩蜂地往前衝,結果人絆人,一下子跌倒了一大片,簡直令土不花沒眼看。
二丫已經抱著寧可戰死,也不讓南召王子活捉的決心,她抽出一支箭,瞄準了南召王子……
可惜,被南召王子發現了,他隨手拉過旁邊的人一擋,箭射入了一個兵士的胸口,士兵應聲倒下,南召王子只是受了驚嚇。
“不要抓活的,給本王儘管殺!”南召王子氣急敗壞地大吼道,倒是停下了腳步,不再往前衝了。
見王子停了下來,二丫又舉起了弓,有跑在前面計程車兵們膽怯起來,跑得不那麼快了。可後面計程車兵還在奮力往前衝,於是又有人摔跤了。
土不花氣得捂上了眼睛。
這會兒他總算明白大王為何非要讓他跟著王子來大周了。
這王子根本就是一塊廢物點心,除了玩女人,其他的沒有一樣拿得出手。
只可惜王子主意大得很,根本不聽自己的。
土不花只有嘆氣。
“殺一個,賞銀十兩,不,二十兩!”南召王子又吼了起來。他差點被二丫一箭射死,不是一般的憤怒。
很快,跌倒計程車兵都爬了起來,又潮水般湧了過來……
“退到巷子裡去。”關鍵時刻,楚啟佑發現離他們十來米的地方有個巷子。
二丫等人會意,他們人少,地方大了,他們抵抗不了多久,就會被亂刀砍死。
退到巷子裡,敵人人數多的優勢就不是很明顯了。
楚啟佑斷後,二丫弓箭掩護,兩個士兵抬起了門板,大家迅速退到了巷子裡。
“你倆抬著人趕緊出巷子。”楚啟佑吩咐那兩個士兵。
兩個士兵抬著人飛快地往巷子盡頭跑,這時南召士兵已經追到巷子口了。
楚啟佑把刀一橫,站在了前面,一個個子敦實,面板黝黑,濃眉大眼計程車兵站在了楚啟佑身旁。
二丫這時手中已經沒有箭了,把弓背好,主動站到了後面。
兩個傷勢最輕計程車兵上前,站在了二丫前面,準備接替楚啟佑和那個敦實士兵。
另外幾個士兵也往前站,二丫站到了最後面。
怕自己成為大家的累贅,二丫主動跑到了後面,接替其中一個士兵抬門板。
那個士兵明白了二丫的意思,抽出刀,轉身就往巷子口跑,去和大家一起殺敵……
巷子口已經是喊殺一片,血肉橫飛……
二丫和另一個士兵抬著門板飛跑,二丫累得胳膊都要斷了,可抬到巷子盡頭一看,兩人都絕望了,居然是個死衚衕!
這不是巷子,是個夾道,難怪不過二三十米,裡面狹窄陰暗,盡頭還是一堵高牆。
“走,殺回去!”二丫從躺在門板上的那個士兵腰間解下刀子,對那個和自己一起抬門板的高個士兵道。
高個士兵讚賞地看了二丫一眼,豪氣道:“對,殺回去,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
兩人往回跑沒多遠,就看到了渾身是血,苦苦支撐的楚啟佑。
這時戰場已經移到了夾道中間了。
從夾道口到夾道中間,已經躺著不少的屍體了。大部分是南召人的,也有自己這方計程車兵。
一個頭目模樣的人正在大喊著什麼。
另一個士兵說了幾句,那個頭目不吭聲了,一副氣惱萬分的樣子。
原來那個頭目見楚啟佑太勇猛了,自己這方的人死傷較重,命令手下拿弓箭來,要把楚啟佑射成馬蜂窩。
可手下告訴頭目,弓是有,可箭沒了。前面遇到敵軍,王子命令弓箭手上前阻擋敵軍,把箭都射光了,不然早讓弓箭手上了。
那個頭目氣得在心裡直罵娘。
二丫和那個士兵趕了過來,那個士兵立刻上前,接替了楚啟佑的位置,楚啟佑得以喘了一口氣。
“你們為何……不走?”楚啟佑喘著氣,問二丫。
“是個夾道,盡頭沒有路。”二丫笑著告訴道楚啟佑,“我已經準備好下輩子再見你們了。”
楚啟佑愣了一下,看著二丫也笑了起來。
真可惜,這樣明媚豪爽的女子就要沒命了……楚啟佑忍不住想到,又舉起了刀,衝了過去……
在離楚啟佑不遠的地方,那個敦實計程車兵已經沒了,他緊緊地抱著一個南召士兵,胸口的那把刀對穿而過……臨死,他也要和敵人同歸於盡……
南召士兵見那個敦實士兵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看”著自己,有些膽怯起來,不由自主地停下了進攻的腳步。
趁此空隙,楚啟佑頂了上去……
一陣拼鬥後,二丫這邊只剩五個人了,他們也已經快退到夾道盡頭了。
五個人中還有四個受了傷,其中楚啟佑的傷最重,他的胸口被拉了一刀,大腿被砍了一下,血已經把他的胸口和腿染紅了……
其他三人也都渾身是血……
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沒有倒下,都穩穩地站著,手裡的刀還是牢牢地握著……
南召士兵不由得有些膽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太想先攻上去。
他們只是想要賞銀,可對方卻是完全不要命的打法……
五個人中只有二丫沒有傷,可她沒有箭,只能拿著刀,一臉憤怒地看著南召士兵。
二丫的刀不是準備用來殺敵的。她已經打算好了,等楚啟佑他們都沒了,她就自己抹了脖子,大家一起走……那麼多人一起走,黃泉路上不寂寞……
幸虧夾道比較狹窄,屍體一多,就會阻礙南召士兵前進的道路。他們不得不把屍體搬走,才能過來。
看來自己還能多活一會兒,二丫自嘲地想著。
這時土不花趕了過來,見此情形,氣得大罵蠢才:“你們不會用火攻嗎?他們死守在巷子裡,說明這是個死衚衕,逃不出去。你們找來油和乾柴,往裡面一潑一扔,再點上火,一個都逃不了……”
那個頭目一拍腦袋,對呀!
拍了土不花幾句馬屁,頭目吩咐士兵們停止了進攻,只是守著夾道不許二丫幾個出去。
頭目又讓幾個士兵去附近人家找油和乾柴。
二丫幾個都聽不懂南召話,見他們停止了攻擊,趕緊抓緊時間包紮傷口。
土不花冷冷地看著二丫幾人,回頭催促士兵們快一點。
過了一盞茶的樣子,士兵們拿來了菜油和乾柴,往夾道里面潑油扔柴……
“他們想燒死我們!”二丫明白了,聲音有些顫抖地告訴楚啟佑。
“呵呵,怎麼都是死,只不過被燒死時間更長一些罷了。”楚啟佑笑道。
二丫的眼圈紅了。
雖然已經做好了去死的打算,可當真正面臨死亡時,二丫還是不由自主地害怕,恐慌。
來到這個世界,前面十來年過的極苦,幸好後來遇到了五娘,總算過上了人過的日子……
五娘,我先走了,希望我走後,能回到我們原來的世界……
二丫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這時,不知為何,二丫的眼前突然浮現出了鄭子克的模樣,和鄭子克相處的場景也一幕幕地重現在了腦海中……
鄭子克教她騎馬射箭……鄭子克給她買糖油粑粑……鄭子克偷偷塞給她一束野花……鄭子克看著她笑……
二丫的心裡充滿了遺憾……
為何要顧忌這樣顧忌那樣,擔心以後因為他納妾兩人會緣盡情滅?憂慮自己因身份低被人看不起……
人生不就是過一天算一天嗎?當時就應該接受鄭子克的愛意,和那個高高瘦瘦,笑容可掬的少年轟轟烈烈地談一場戀愛……
只可惜,來不及了……鄭子克,如果你知道我沒了,你會哭嗎?
鄭子克,你哭的時候不要讓你爺爺看見,不然他又要罵你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了……
二丫正在想這想那,突然有人大聲喊她:“那個……林……林梓玉……我們殿下說,可以……饒……饒你不死……”
一個南召士兵用結結巴巴的大周話喊二丫。
二丫睜開眼睛一看,南召士兵已經把油和乾柴都準備好了,正舉著火把要點火了。
夾道口,能看到南召王子正伸著脖子看向裡面。
“活下去!”楚啟佑看著二丫,輕聲道。
二丫有些猶豫。
她是很想活下去。
她在這個世界才十七歲,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死了多可惜呀!
可讓她丟下楚啟佑幾個,自己獨自出去活命,二丫自問辦不到。
“林梓玉,你出不出來?只能給你三息的時間考慮。”土不花過來了,很是不耐煩,一口大周話倒是流利得很。
明明追兵就在後面,還為了這麼幾個小人物耽擱了好半天。
馬上就要解決問題了,王子又改口要把那個女子留下來……
土不花已經快抓狂了。
“一、二……”土不花飛快地數著數。
“你不用數了,我是不會出去的……”二丫平靜地道。
二丫知道,如果自己丟下楚啟佑幾人,獨自出去了,也只不過是獲得了暫時的苟且。
端小王爺對自己虎視眈眈,這個南召王子也不是什麼好人……自己會落個什麼下場,二丫不用動腦子都能想到。
如果淪落成了別人的玩物才能活下去,她寧可現在就死去……
“那就好!”土不花獰笑道,“不用耽誤時間。”
“點火!”土不花一揮手,乾淨利落地吩咐道。
在這裡已經耽擱太久了,土不花實在擔心極了。
那個喊話計程車兵很是不解地看了二丫一眼,跟著土不花幾個退出了夾道。
“那個林梓玉沒有出來?”南召王子制止了士兵點火,驚訝地問土不花。
“她被砍得亂七八糟的,出來了也是個醜鬼,會嚇死人的。”土不花騙南召王子。
“連林梓玉都被砍傷了,說明他們已經沒有反抗之力了,為何還要用火攻,直接打殺了就是。”沒想到南召王子腦袋清醒得很。
土不花好想掐死南召王子。
“點火!”土不花已經是心急如焚了,再也不顧及尊卑,也不想和王子廢話,直接衝士兵吼道。
可士兵並沒有忘記尊卑,嘴裡應了一聲“是”,可眼睛看著南召王子,腳也一動不動。
“你再去裡面問一聲……”南召王子實在是放不下那個會射箭,英姿明媚的女子,對那個會說大周話計程車兵道。
土不花徹底瘋了……
他直接從士兵手裡搶過火把,毫不猶豫地扔進了夾道里……
火“忽”地一下燒了起來,迅速地朝夾道里面蔓延……
“快走,殿下,不然敵軍就追上來了……”土不花幾乎在對著南召王子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