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東夷奴隸和北丹譯者上了殿,三人行了跪拜之禮,站到了一旁。
北丹譯者名叫拉布,四十多歲的年紀,身材瘦削,一張臉飽經風霜,看得出來,走過很多地方。
“北丹拉布,你能聽懂東夷話,也能聽懂大周語是不是?”皇上問道。
“回陛下,是的。”拉布畢恭畢敬地回答道。
“那前幾日北丹獻上這兩個東夷奴隸時,你為何不跟著來做譯者?”皇帝的臉沉了下來。
他也是昨日才知道北丹有個叫拉布的譯者,很是惱怒北丹的隱瞞。
“回陛下,北丹和東夷有生意來往,多數生意由外臣做譯者,因此外臣經常去東夷。前些日子外臣從東夷趕過來,昨日下午才到的大周。”拉布詳細地解釋道。
皇帝的眉眼這才舒展開了不少。
“而且,外臣認為,泱泱大周,找一個會東夷語的人應該是很容易的,所以昨日到了大周后,外臣就沒有急著來覲見陛下。”拉布又道,瞟了五娘一眼,言語中很是有幾分得意。
就這樣一個小姑娘,門都沒有出過幾次,也會聽得懂東夷話?等會兒一定要讓她沒臉。
拉布得意洋洋,皇帝不由得一陣氣悶,目光看向了五娘,希望她真的會東夷語,大周不被拉布看扁。
五娘見兩個東夷奴隸高鼻藍眼,和現代的英國人很是相似,心裡稍微穩了一點,暗暗地乞求老天,兩個東夷人都說英語。
誰知拉布轉頭和兩個東夷奴隸說話,嘰裡呱啦地說了一串,五娘竟然一句都沒聽懂。
五孃的心裡拔涼拔涼的,只覺得老天沒有站在自己這邊。
拉布既懂東夷話又會大周語。
如果自己胡亂翻譯,拉布肯定會揭穿自己的。
自己該怎麼辦?會不會真的被判欺君之罪,滿門抄斬?
五娘心裡如同被火在炙烤,緊張得臉色蒼白,額頭上沁出了細細的汗珠。
見五娘微微蹙眉,臉色蒼白,額頭冒汗,神色有些茫然,像是聽不懂拉布和東夷奴隸說話的樣子,柳煜和曹雄的心裡都是一沉。
齊王和禹其佑幾個卻是一臉看戲的樣子,心裡已經盤算著如何刺激皇上,逼著皇帝判柳煜和五娘一個欺君之罪。
尤其許慎,一臉的得意,心裡想著,等會兒如何火上澆油,連柳煜剛出生的女兒都不要放過。
拉布和兩個東夷奴隸說完了,便看向了五娘,示意五娘去和兩人說話。
見五娘神色遲疑,拉布故意催促五娘,還“好心”地告訴五娘,如果有些話聽不懂,自己可以幫忙翻譯。
五娘暗暗嘆了一口氣,聽天由命般用英語問候了兩人一句。
想著若是兩人聽不懂,自己也要“飆”上一大段英語……希望皇帝看在自己也會說“鳥語”的份上,網開一面,從輕發落爹爹和自己。
誰知五娘話音剛落,兩個東夷奴隸的臉上突然露出了驚喜萬分的笑容。
尤其那個女奴隸,竟然上前來拉住五孃的手,用英語問五娘:“你是怎麼會我們的母語的?”
五娘喜出望外,頓時放下了心,連忙用英語道:“我學習過你們的語言,很高興認識你們。”
“我們也很高興認識你。”女奴隸笑得十分開心。
“你們和拉布說的是什麼語言?”五娘好奇地問道。
“我們和拉布說的是北丹語。”女奴隸笑嘻嘻地道。
見到了會說英語的五娘她實在是太高興了。
拉布的英語說得磕磕跘跘的,沒有五娘說得流利,平時交流都是用北丹話。
如今見到了說得一口流利英語的五娘,兩個東夷奴隸如同回到了闊別多年的祖國,怎能不激動?
“你們是怎麼到北丹的?”五娘好奇道。
“我們……”
聽到五娘問怎麼到的北丹,興高采烈的女奴隸情緒一下子低落了下來。
男奴隸走了過來,告訴五娘,他名叫傑本明,吉娜是他的妻子。
他們是英吉利人。
本傑明是吉娜家的男僕,從小服侍吉娜,兩人一起長大,漸生情愫,且私定了終身。
可吉娜的爹孃想把吉娜嫁給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吉娜苦苦哀求爹孃的成全自己和本傑明。
可爹孃不但不肯,還打算把本傑明給賣了。
吉娜沒辦法,只好和本傑明私奔了。
兩人原本想著等生了孩子,吉娜的爹孃就會認可他們,不再拆散他們。
誰知兩人跑出去沒多久,就被人販子抓住了。
萬幸兩人一起被賣到了北丹。
在北丹兩人努力學習當地的語言,還幫著北丹和英吉利做生意,希望有一天能回到自己的祖國去。
“如今我們已經有了孩子,可我們卻不能回去了……”吉娜悲傷道。
“你們的孩子呢?”五娘關心地問道。
“孩子被留在了北丹,因為長相和北丹人不同,經常被辱罵是小怪物。如今我和本傑明被送給了你們的皇帝,不能回北丹了,我們的兩個孩子還不知能不能活下去……”傑娜的眼圈紅紅的,哽咽道。
“我向我們的皇帝請求,看能不能讓北丹把你們的孩子送到大周來。”五娘同情道。
“那真是太感謝你了!”吉娜和本傑明高興極了,立刻給五娘行禮……
眾人聽著五娘和兩個東夷奴隸嘰裡咕嚕地說個不停,除了拉布能聽懂一些,其他的人一句都聽不懂。
拉布一臉的驚奇,沒想到這個辛五孃的東夷話說得比自己流利多了。
雖然聽不懂,但不妨礙柳煜和曹雄的與榮俱焉。
齊王和禹其佑一臉鬱悶地看著五娘和兩個東夷奴隸侃侃而談,心裡暗恨,沒想到辛五娘真的會東夷語。
而許慎,這下輪到他一臉蒼白了。
想到等會兒自己要給辛五娘下跪道歉,他真想原地裂開一條縫,讓他躲進去。
皇帝一臉笑容地看著五娘和兩個東夷奴隸交流,很是好奇三人在說什麼,怎麼又是哭又是笑的。
“辛五珂,你們說了什麼,讓朕也聽聽。”皇帝一臉興趣地問道。
五娘把吉娜和本傑明的事說給了皇帝聽,並順勢請求皇帝,讓北丹把兩人的孩子也送到大周來。
“據說他倆要送什麼米什麼薯給大周,朕先看看是何寶物。至於其他的事,看情況再說。”皇帝雖然沒有一口答應五娘,但語氣十分溫和。
“你們帶了什麼寶物獻給大周,可以拿出來了。皇帝高興了,就會開口向北丹要回你們的孩子。”五娘告訴吉娜和本傑明。
兩人一聽,給皇帝行了個禮,就退了出去,到大殿外去拿寶物。
不出五娘所料,兩人帶來的果然是玉米和紅薯。
吉娜和本傑明把幾個老玉米和一小口袋紅薯獻給了皇帝。
皇帝卻是一臉的嫌棄:“這麼兩樣東西怎麼能算是寶物?”
五娘連忙替吉娜和本傑明解釋:“這兩樣東西可比黃金珠寶貴重多了,它們一個叫玉米,一個叫紅薯,都是高產耐旱的糧食。”
“是吃食,什麼味道的,做來給朕嚐嚐。”
皇帝沒有注意到高產耐旱這幾個字,只是好奇玉米和紅薯的味道。
五娘有些哭笑不得:“這是種子,不能吃,吃了就沒了。”
“是種子,難道你知道如何種嗎?”皇帝笑眯眯地看著五娘。
五娘點點頭。
曹雄和柳煜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眼睛裡都是驕傲。
五娘可真是太能幹了,什麼都知道。
“陛下,臣覺得不應該接受這個什麼玉米紅薯。如果這兩樣東西真的是糧食,為何北丹不種,要獻給咱們大周?”許慎站了出來,一臉慎重地道。
“陛下,臣也覺得不應該接受。如果真的是糧食,那算什麼寶物?北丹送來給陛下吃,萬一……出什麼事,後悔可就晚了!”禹其佑也連忙出列,勸皇帝不要接受玉米和紅薯。
拉布一聽,急了,趕緊上前解釋:“尊敬的皇帝陛下,我們北丹都是草原,遊牧為生,不種地的,因此才把種子獻給陛下,並沒有存著害陛下的心思啊!”
吉娜和本傑明聽不懂大周話,一臉茫然地看著大家。
五娘怕皇帝不接受玉米和紅薯,連忙上前幫著拉布說話:“陛下,這兩樣東西很好吃的,絕對沒有毒。等種出來後,臣女可以做給陛下吃,保證是陛下沒有吃過的味道。”
皇帝一聽,來了興趣:“那辛五珂聽旨,朕命你把這兩樣種子拿回去,種好了,做成吃食給朕品嚐。如果真如你所說,十分美味,朕會獎賞與你。”
五娘同情地看了吉娜和本傑明一眼,請求皇帝道:“骨肉分離最是悲傷,如果臣女種出了玉米和紅薯,還請皇帝把吉娜的孩子接回大周來。”
皇帝意外地看了五娘一眼,想不到她還惦記著兩個東夷奴隸的孩子。
也罷,就滿足她的心願,免得她認為自己是個狠心人。
“好吧,如果你種出了玉米和紅薯,朕就向北丹國索要他倆的孩子。”
五娘大喜,連忙向皇帝道謝。
見五娘高興,皇帝心裡也奇妙地更加愉悅了。
柳煜聽要五娘種地,連忙上前道:“陛下,沒有地,五娘如何種這個玉米和紅薯?”
皇帝好笑地看了柳煜一眼,還真會順著杆子爬,藉著機會給辛五娘要地。
許慎一聽,要地,趕緊上前,先給皇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然後才笑容滿面地道:“陛下,臣在京郊有良田五百畝,可以獻出來給辛家小姐種玉米和紅薯。”
皇帝看著許慎,滿意地一笑,聰明,知道及時舍財,不然就要給辛五娘下跪道歉了。
柳煜也是意外地看了許慎一眼。這個傢伙什麼時候變聰明瞭,知道舍財保面子了?不過,這個面子咱不想給。
裝作沒有聽到許慎獻地的話,柳煜道:“陛下,侯爺說了的,要是五娘會說東夷話,他就給五娘下跪道歉,現在可以實現承諾了吧?”
曹雄也上前打抱不平:“陛下,五娘要是不會說東夷話,就會被判欺君之罪,那可是要滿門抄斬的。而她會東夷話,侯爺只是下跪道歉,比起來,五娘可太吃虧了。”
皇帝不由得衝柳煜和曹雄翻了一個白眼。
如果五娘不會東夷話,他也會想法子替她開脫的,柳煜不過受些皮肉之苦,哪裡會滿門抄斬。
柳煜心裡肯定知道自己不會殺他,不然也不會一口就答應許慎的話。
許慎再怎麼不靠譜,也是自己的丈人之一,如何能讓他給辛五娘下跪道歉?
許慎聽柳煜不肯放過自己,咬咬牙,又道:“陛下,臣願意獻出一千畝良田。”
“再加兩個莊子。”柳煜笑道。
許慎如同挖肉一般地心疼,但也沒有辦法,只能咬牙答應。
皇帝很是高興柳煜的識時務,也非常滿意五孃的啥都懂,讓魯公公去庫房給辛五娘挑上兩馬車的賞賜。
五娘滿載而歸,和柳煜、曹雄說說笑笑地離開了皇宮。
齊王陰森森地看著三人離去的背影,冷笑了幾聲。
辛五娘,你辛辛苦苦種出來的什麼玉米紅薯,趙霽(皇帝的名字)吃不到,你爹也吃不到……至於你嘛,你會東夷話,還會種地,一個閨閣小姐,居然啥都懂,真有意思,可以留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