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風雪異常。
姜七到了山門,看著面前直挺而上的百步梯。糾結了一會兒還是邁開步子認命的一步步往上。
旁側的樹杈被風吹過,抖落薄雪。
不同於帝都城的繁華,城市在夜晚中都還霓虹萬丈。
金頂寺稍顯冷清。
隱隱發著暖光的路燈撐起姜七面前的路。
待到邁入第一道寺門,路過端著盆的小和尚稍微一愣,微張開口,眼神詫異。
“你是?”
“聽說你們這兒有個很有本事的和尚。”
這說話語氣,怎麼聽都像是來踢館的。
小和尚那圓不溜秋的眼睛轉了好幾圈,視線上上下下將姜七看了個遍。
“看夠了?帶我去見他。同樣的話我不想重複第二遍。”
小和尚丟下水盆往裡跑,身影很快繞進第二道廟門,不見蹤影。
姜七沒什麼耐心,萬一那小和尚跑去通風報信。
她大步往裡一跨,朝四周打量了一圈。佛門之地,果真不一樣,天道施下的威壓遏制她的靈力,爬山真累,她又是個運動廢材。平時能躺著的便宜好事,堅決不想站。
自姜七踏入廟內。
從四面八方而來的佛光溫柔順從的浮動在她的身邊。
腳下踩到軟綿的東西,她低頭一看那小和尚跑的著急鞋還掉了一隻。
從大殿再到旁側小屋,她繞著走到後院。
奇怪的是一路都沒有人阻攔她。
這麼大香火這麼足的寺廟,不可能就幾個人。
姜七走著走著發現周圍靜悄悄一片,就連樹葉也不擺動,那風也不知何時停下的。
敞開門的小屋,裡面裝飾樸素。
老者背對著她跪在蒲團上,姜七走到門前,站在對方身後。
“你就是鄭家背後那有點本事的大師?鄭乾身上的玉佩是你給的?”
“不是。”
“玉佩中的靈氣你從何而得?”
“你不記得了,那是你的東西。”
“廢話,我當然知道那是我的東西。我是問你我的東西為什麼會在玉佩裡?”
“是你的東西,自然是你留下來的。”
……
她一生氣,索性直接繞到對方面前。這才看清這位大師的容貌,比她想象中的年輕卻滿頭白髮。
大師彷彿知曉她要來,面對姜七咄咄逼人的話應對的遊刃有餘。
這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讓姜七十分不爽。
老者原是緊閉雙眼,在姜七繞過的瞬間便睜開了眼。四目相對瞬間,那澄澈的雙眸閃爍著靈動的水潤,令姜七失神了兩三秒。
人在孩童時期的雙眸最為清澈,尤其是嬰兒時。
隨著年齡的增長,會慢慢發生轉變,只有極少數的人會保留下來這份澄澈。
這個年紀,這個眼神。
應當是在修為上已經有所突破。
無錯書吧姜七咻的彎下腰靠近對方,垂下的目光一點點看著修長的指甲從對方的眼皮上劃過。過於乾淨澄澈的目光看穿一切看著叫人心生討厭。
“給你最後一次說的機會。”
那人扯唇微微一笑,面色如常。
“我說過了,你的東西是你留下的。是你自己不願意相信。你若是不想,誰又能留得下。”
對方最後一句話差點讓姜七認同。
是她風格。
“是這個世界太好玩,讓你流連忘返、讓你開始心軟。姜七,我說的對嗎?”
姜七的手豁然放開,後退好幾步目光警惕的看著對方。
兩人誰都沒有開口打破這份沉默。
倒是片刻之後跪在蒲團上的人起身,微高的身軀,姜七得稍稍抬眼。
那人一言不發只看她一眼就往外走。
寒冷的冬日,院裡的樹葉子也掉的差不多。
“你看著地上的葉子,有的腐爛,融入大地。而有的輕飄飄落在地上,被風一吹,不知道落在什麼地方又或者在漂浮中爛掉。你說它們都屬不屬於同個世界?你不記得沒關係,總歸有記得的。是風、是明月、是朝起日落……是你呼吸間的空氣,你存在的每一份每一秒,因為它們都有了意義。”
姜七皺了皺眉,她是來尋仇的,不是來聽課的。
“說重點。”
那人一臉高深莫測,又神色複雜。有一種讓姜七覺得只要他開口說了真相下一秒就要被雷劈死的錯覺。
“那你委婉點跟我說不行?”
“答案在你心裡。東西是你的,如今也是物歸原主。是顛覆這個世界還是……”最後幾個字,思付片刻還是沒說出來。
“你究竟是誰?”姜七實在是不喜歡猜來猜去的感覺,很煩。“要說就說,不說我也有的是辦法讓你說。”說話間人已經快步移動到對方面前,伸出的手還沒碰到對方的身體。面前的人瞬間分裂成成千上萬的碎片消失在她面前。
姜七快速收緊掌心,也什麼都沒有抓住。
她快速轉身,朝屋內奔去。
還是同樣的畫面,還是一樣的人。唯一不同的是還跪在上面的人,垂下了頭,雙手也無力的落在兩側。
轉瞬之間,已沒了呼吸。
一切像是沒發生過一般,好似剛才的畫面都是她幻想出來的一樣。
她站在門邊,不進不退。直到黑夜中響徹山頭的鐘聲響起,驚醒了她。
尋著鐘聲姜七來到一邊抹淚一邊撞鐘的小和尚身邊。
她現在心情也不太好,說話沒什麼輕重。“你在做什麼?”小崽子剛才跑的倒是快,眨眼就不見了。
“師父說,師父說整點的時候敲十下鍾。他說,他說……”
“說什麼?”
“就當是跟故人告別。我以後是不是沒師父了啊!”
小東西哭起來沒完沒了,姜七站在黑沉沉的夜裡,眉眼間全是煩躁的戾氣。
“對,你師父死啦。”
小和尚呆滯片刻,隨即更加嚎啕大哭起來。
姜七甩手要走,忽感衣袖被什麼扯住。回頭一看是小和尚胖乎乎的小手扯著她的衣袖,一邊打著哭嗝兒淚眼朦朧的開口。
“你不能走。”
“什麼?你師父的死跟我可沒什麼關係,是他自己太脆皮了。”
“我知道,可這寺廟就我和師父兩個人。師父跟我說過,他死後這寺廟就給一個叫姜七的人,我剛才聽見師父叫你姜七,你就是姜七。”
碰瓷啊!這妥妥的碰瓷。姜七不幹了。冷著臉回拒面前的小豆丁。“我不叫姜七,我叫姜八。”
小和尚:???<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