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人熱切地往唐含義身邊集聚。特別是尤希他們實習研究室的師兄師姐。

“唉唉唉，別擠，這是我們研究室的小師妹，你們快讓讓！”

“含義妹妹，放心，師兄帶你飛！！！”

“師妹，你太善良了吧，還改履歷~你完全可以在研究院橫著走的！”

“師妹......”

......

白色研究服的人將尤希和遊空擠開。他們一同被人群擠到了門外，所幸沒有受傷。

“我靠，看著點路啊，像狗一樣做什麼？！”遊空罵罵咧咧地揉了揉自己被擠疼的手。

遊空可以理直氣壯地說自己像小狗一樣追尋尤大師只是為了知識，但研究院的人可不是這樣。

雖然不能說全部。

他們狂熱追尋的東西中，知識只佔百分之一不到，其餘都是權利、晉升。

“你......沒事吧？”尤希雖然疲憊失望，眼中的溫柔卻從沒有落下。

“我沒事！謝......謝？！！”遊空的瞳孔縮緊，眼睛瞬間瞪大。動起來的他全然沒有冰冷美男子的氣質。

“你你你！！！”遊空激動得將雙手搭在尤希的肩上，還晃了晃她。

他的眼中對她沒有絲毫的男女情慾，反而是像小朋友一樣純粹的激動，與被利慾薰心的人格格不入。

“？”尤希睜著大眼睛看著他，眼裡相似的琉璃藍讓遊空激動得呼吸急促。

“慢慢，不著急。”尤希溫柔微笑，口吻輕緩。慢慢地等到遊空的呼吸平復。

遊空冷靜下來後，將自己的鹹豬手迅速縮回：“抱歉......抱歉！！！”

他的臉泛起了淡粉色羞愧的紅：“或許......或許小姐姐你認識尤大師？”

“抱歉......剛才那位我並不認識。”尤希表情帶著歉意。

“不不不......不是那個.......”還沒等遊空解釋完，帶著中年人特有的磁性、語調卻意外像小孩子的聲音響起，讓遊空的眼睛又瞪大了幾分，他猛地回頭。

“小希，來！”一位淡金色捲髮、約190不修邊幅的男人背靠在牆上，他緩緩取下墨鏡。眼中是相似的琉璃藍。

不過男人眸中因為多了閱歷，那片琉璃藍的顏色更深一點，遠看、短時間看是一片天藍，但近看、長時間盯著看就會發現裡面是一片深不可測的漩渦。

熟悉、親切。

忍不住靠近。

尤希慢慢走向前，像蹣跚學步的孩子走向自己的父親。

“爸爸帶你去內層，不要呆在這種鬼地方了。”尤金乍一看身姿放鬆、放蕩不羈，但是仔細觀察還是能看見他的肩膀緊繃。

他沒有想象中那麼放鬆。

“爸.......爸？”尤希輕輕喊了一聲。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

像是被隱藏的程式被挖掘出來，那段被隱藏的記憶也似乎快浮出水面。

“先跟我來吧，這裡太髒了。”尤金眸中泛起了心疼，他輕輕拍了拍尤希的肩膀。

她垂著頭，腦袋小幅度點了點。

遊空早已經從剛開始的激動，慢慢噤聲。不過他的偶像注意到他，朝他笑了笑：“有機會我們還會再見的。”

遊空瘋狂點頭，整個人的狀態宛若范進中舉，帶著點瘋癲。

......

明明沒幹什麼，天色卻暗得極其快，時間總是這樣令人捉摸不透，一掉以輕心，它便會從你的手中溜走。

“我不喜歡研究院的人還有氛圍，所以也不經常來。一般都是呆在自己的製作間。”尤金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如果說外層的研究員是一群被利慾燻得發臭的人，那麼內層大多是一些狂熱變態的瘋子。”尤金咳嗽了兩聲，補充道，“爸爸以前也是內層的研究員。”

“但是現在基本也不去了。”

一路上，尤金都在向女兒介紹自己的工作、有趣的經歷、製作過的遊戲。尤希默默聽著，時不時回應兩句，一路融洽。

“到了，先進去吧。”尤金笑著開啟了佈滿黑色齒輪的復古門。

不知為什麼，尤希總覺得他的笑容中有一點悲傷和......害怕。

“你要記起以前嗎？”尤金的雙手不停揉搓，他的緊張在親近的人面前毫不掩飾。

尤希沒有任何猶豫，果斷地點了點頭。

她要了解“自己”。

“好。”尤金深呼吸，在一個小角落裡開啟了重重限制，他從最裡面拿出了一個精緻高階的粉色盒子。

“我尊重你的選擇，一路以來我都看到了。我知道你從來都不是脆弱的孩子。”尤金雙手托起粉紅色的盒子，神情欣慰——一種看到自己女兒成長的欣慰。

“這裡面是你的‘記憶’”他說。

尤希深呼吸，將盒子開啟。

“......”

一串晶藍色的資料鑽進了她的身體裡。

她記起來了。

她叫尤希，死於13歲。

她從小就在智慧仿生人制作和研究資料方面展露出驚人的天賦，可惜美玉有瑕，她在身體和精神方面都有缺陷。

小尤希雖然時常生病但這些病沒有打倒她，她像小天使一樣，善良溫柔，但對於“人的情感”過於敏感。

人有白色的一面，可以讓別人感受到溫暖與陽光。可是人黑暗的一面，卻不止會讓人感到寒冷與刺骨。

小尤希並不能承受這些。

所以她喜歡躲進爸爸製作的西幻遊戲中。

那裡有純粹的白、純粹的黑，還有純粹的斑斕。

年紀尚小的她將自己封閉在遊戲裡，父親、母親雖然很愛她，但也不是時時刻刻在看著她，所以沒有人發現她遊戲外的肉體早已冰冷。

包括她自己。

可是奇怪的是，明明已經“死”了，她的意識卻沒有消失。

那到底是“資料”還是“意識”，她也不知道。就像她現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人”還是“資料”，或者兩者都有。

為什麼她還能站在這裡，還能來到“現實”，這些是面前這個高大的父親才會知道的。

尤金暗中觀察了尤希很久，發現她的情緒還算穩定，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放鬆下來。

“你可以是人，也可以是資料，你可以定義自己。”尤金微笑著，眸中泛起愧疚和無限溫柔，“你的肉體被你媽媽和我改造，半機械化半人化；至於‘意識’，我覺得也是和特殊的資料融合了。”

“你的母親早些年已經過世了，她和我一樣一直在看著你成長。”

“能看到你從小時候敏感到現在的強大，我們都很開心。”尤金自然地拂去眼角的淚珠。

“我們將你‘復活’，使你能夠重新回到‘現實’，但發現你的情感機能有一部分缺失，所以打算用一個個遊戲幫助你進行康復。現在看來效果不錯。”

“那我從遊戲中跑出來的記憶是......”尤希腦子裡的迷霧慢慢散開。

尤金笑了笑：“你確實從遊戲裡逃出來了，我都沒有發現，還是到後來才找到你的。”

“總之歡迎回來，孩子！”尤金擦乾眼淚，露出一個由內而外、發自真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