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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即盡

國外,黑沉沉的房間裡,幾聲粗鄙的英文叫罵夾著重物擊打肉體的聲音迴盪,“喬布斯,這麼抗揍的沙包。”這個男人講中文有著一口違和的歐美腔調,從表面看確是實實在在的亞洲面孔,他看向角落裡那一點來自香菸的紅,眼裡有著病態的滿足,“真是太棒了。”

外國男人最後一拳重重落在少年的腹部,少年捂住被擊打的部位,緊皺著眉。

男人捕捉到他發出的悶哼,眸中裸露著毫不掩飾的興奮,他直勾勾地看著少年,提著他的棕發:“你知道疼痛啊。”

少年的黑眸滿是鄙夷和憎恨,他咬著牙,將臉別過一旁,男人捏過他的臉頰,迫使他扭頭看向自己:“別這樣,你的臉,很帥氣,很有,侵略性,我喜歡,你的臉。”

“噁心。”少年嫌惡,他顫顫地豎起小拇指,啐道:“滾。”

這一舉動很明顯激怒了男人,漆黑冰冷的洞口懟在少年的額頭,他舉著手槍,看向角落,那一點紅光已經滅了,只剩一片黑暗。

“喬布斯,我可以,殺了他?”

吊燈只有一點光,它微弱到甚至照不亮這個寬敞的房間,被稱為喬布斯的男人從角落走出來,擋過那個男人的槍:“不可以,布魯克。”

“why?”布魯克不解,中文不流利的他手舞足蹈地比劃著,“明明,方穎死掉,你可以把他從那個養父手裡搶過,然後將他賣給那些人。”

他不捨地撫摸著少年的臉:“他讓人有徵服欲,那些人會喜歡的。”

“免費的人肉沙包?”喬布斯看向少年,眼底有一絲遺憾:“確實很討喜。”

少年倒在佈滿塵埃的地板,他看向天花板的吊燈,單看手臂和脖頸,沒有人會想到他受過什麼樣的毆打。

這些人很聰明,只會挑看不見的地方出手,拳拳到肉。

“為什麼你不?”布魯克狹長的眼睛眯起,貪婪地看著少年,“你不是那種仁慈的人。”

少年捂著腹部,閉上了眼。

“我的確不是。”喬布斯的中文很流利,他在少年身旁蹲下:“你應該感謝上帝,方嘆。”

淬著毒的蛇信子在耳邊廝磨:“國內有個女人正發了瘋的要把你從你那個廢物養父手中,費勁地搶過去。”

方嘆有些脫力,幽微的橘黃色燈光一閃一閃,是他的眼皮在打架。

“陳……白。”方嘆喃喃,“……白。”

“陳白?”喬布斯聽見他的囈語,笑道:“你很多次被我們打得快要死的時候,都在唸這個名字。”

方嘆眼眸微暗,藏下他不為人知的情緒。

“是那個女人的孩子。”喬布斯肯定道:“你的青梅竹馬,對吧。”

方嘆混沌的眼神漸漸清明,他瞪向喬布斯,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別緊張。”喬布斯實在是太喜歡他露出這樣的表情了,充滿怒火,卻無能為力。

方嘆盯著喬布斯,眼神裡是他從未見過的兇狠。

“比起這個,方嘆。”喬布斯的臉出現亢奮的表情,“你真的是一名15歲的學生嗎?”

方嘆咬緊牙關,那頭柔韌的棕發早就亂成一團了,被碎髮擋住的眼中也滿是疲憊,這讓他的臉少了幾分攻擊性,變得柔和了些。

“是那位陳白一直支撐著你嗎?”喬布斯戴上他的黑色手套,感嘆:“真是令人感動的真摯情感。”

“你本來能很幸福的跟你的小青梅一起生活。”他拍拍方嘆的臉,發出低微的笑:“你要過上那樣的日子還得吃點苦頭,那個女人也是。”

“我們該走了。”喬布斯站起身,踢了踢方嘆,扔給他一瓶藥膏,“好好承擔吧。”

方嘆費勁力氣,吐出幾個字:“護不住愛人的,廢、物。”

迎接他的,又是一拳重擊。

“呵。”方嘆滿意一笑,嘔出一口血,他似乎感覺不到疼痛,這人被戳到痛處而氣急敗壞的樣子,讓他感到愉悅。

“上帝,他太像你了。”布魯克的聲音隔著一層門板,他吞雲吐霧,身邊雲騰駕霧,煙味縈繞,“要是被那個女人打贏官司帶了出去,他會不會成為第二個你,喬布斯?”

喬布斯回頭看了一眼方嘆,將吸了沒幾口的煙按滅,雙眸閃了閃,關上門。

嘭。

身邊的一切歸為寂靜,方嘆喘著粗氣,拖著似是要碎裂的身子坐到角落,他端坐半晌,發出一陣自嘲的笑聲。

啪嗒。

門又被擰開了,一名身著白裙子的少女站在門口,她看向角落,輕聲呼喚:“方嘆?”

方嘆意識朦朧,眼神渙散,模糊的身影攜著燈光映入眼簾,他的嘴唇蠕動:“bai……?”

“是我,我一直在你身邊。”少女朝他走過去,在他面前蹲下,“我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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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輕聲細語,暖和的掌心觸碰到他毫無血色的臉龐——下一秒,她被推開,少女的手撐著地面,她錯愕地看向方嘆。

“……滾。”方嘆捂著胸口發出悶哼,惡狠狠地盯著她,“滾!”

國內剛剛回春,江澗白從國外回來,她手慌腳亂地走出機場,張望著來往的計程車,幾乎沒有空車,她焦急地踱步,正準備喊人接她,一輛計程車停在她的面前,江澗白顧不得那麼多,徑直走過去,拉開車門:“師傅,拒霜二中初中部。”

司機怪異的從後視鏡打量了一眼江澗白。

江澗白的眉頭緊蹙,從上飛機到現在都沒有舒展,忐忑不安的情緒蔓延。

“咋了妹兒?”司機詢問,“你家孩子在學校惹事兒了?”

江澗白沒想到司機會跟她嘮,她苦笑:“是我家孩子被找事了。”

“聽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吶?”司機一聽這話,“我給你走不堵車的路。”

江澗白疲憊地靠著座椅,手指揉著印堂穴:“我竹柏的,在這住過一段時間。”

司機有些驚訝:“竹柏離這很遠吶,孩兒一個人在這邊唸書?他爸呢?”

“我先生他,有點心理疾病。”江澗白眉間苦澀,“這幾年病情復發,在國外治療,平時工作忙,孩子就放在她大姨那裡了。”

江澗白強顏歡笑,陳理病情的復發和不配合治療讓她心力交瘁,在陳白初一那會,就已經被送到她姐姐那裡了,她和陳白已經快三年沒見過面了。

“老妹兒,我這兒有個不錯的心理醫生。”等紅燈的間隙,司機給她遞過一張名片,“拒霜本地的,可以帶你家那口子看看。”

江澗白不抱希望地接過,隨手插進口袋,:“謝謝師傅,有時間我帶他去看看。”

司機趁著等紅燈的時間,又試著安慰江澗白:“你家那口子是那個什麼躁鬱症嗎?你也別太難過,聽說那個治癒率挺高的。”

江澗白閤眼,聽見司機的話,她的笑中透著苦楚:“我先生是依賴性人格障礙,不能離了我,也見不得孩子或者是其他人離我近。”

“那你不是要國內外兩地跑?多累啊。”司機沒聽過這個什麼障礙,聽著江澗白的描述大吃一驚:“那是你們兩口子的孩子,他這個病可不行,很,很嚴重啊。”

“也是順便在國外辦點事。”江澗白無助地搖搖頭:“最近他已經好多了,我不知道他之後還會不會再復發。”

司機不由自主地捏住方向盤嘆氣:“哎,怎麼就得這種病了。”

江澗白扯扯嘴角,不語。

陳白在拒霜生活快三年,她沒有說想回家,也沒有說過大姨有一點兒不好,從來沒有讓人擔心過,跟江澗白報備也只是說一些好的事情,就是這樣江澗白才會害怕,怕她不是真的過得很好,怕有一天這些事會將她的女兒壓垮。

很顯然,昨天就是那一天。陳白借了別人的電話,打電話給江澗白傾訴這段日子裡她過得有多不好,聲音平靜得像是在說今天我很好,天氣也很好。

路人貌似是一名心理學博士,發覺陳白的情緒不對,後面又打了一個電話給江澗白,讓她注意她的心理健康問題。

“小白!”江澗白衝進辦公室,第一次在公共場合那麼失態,“我的女兒呢!”

陳白在角落,看著江澗白的樣子,嗓子像是被什麼哽住,發不出聲音。

“……媽。”陳白的嗓音嘔啞嘲哳,像個老嫗,她走過去。

江澗白的嘴唇發白顫抖,抱過她,撫摸著她的發頂,拍背安慰道:“我在這裡。”

或許是午間飯點的緣故,校園內都沒什麼人,辦公室內連老師都沒有,江澗白不滿地掃視了一圈辦公室。

“讓媽媽看看,受什麼委屈了。”她讓陳白站在自己面前,將陳白轉了一圈,一切如常,“沒事,沒事……”

江澗白對上陳白布滿紅絲的眼睛,在陳白的抗拒下將袖子擼起,一道道觸目驚心的掐痕擠著淤青侵佔了原本白嫩如藕節的手臂,猝不及防地闖入江澗白眼簾。

“啊……”江澗白的眼淚在那一瞬而落,她握住陳白的手,情緒崩塌,“誰欺負你了?”

陳白從沒見過母親這麼失態,她印象中的母親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是颯爽大方,遊刃有餘的。

她剛開始不想告訴江澗白那些事,但言語不通,性格不同,陌生的環境和不屬於她的家都在讓她一點點窒息。

“我能照顧好自己的。”陳白聲音顫慄,“媽,你別讓我住大姨家了。”

“即使你一直在國外看爸爸也沒事的。”陳白忍著哭腔,狼狽地低下頭,她握住江澗白的手,“我自己在家,也能照顧好自己,別讓我住在別人家了。”

辦公室的空調還在運作,沙沙作響地散發著暖氣,江澗白的心卻如墜冰窟。

“好,那我們不在這邊了。”江澗白深呼吸,她抹掉眼淚,收起難過,又變成那一副精練能幹的模樣,“我把你接回家,不在大姨這邊住了!”

陳白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她噙著微笑,眼底閃過一絲擔憂:“爸爸他還好嗎?”

陳白已經兩年多沒有見到過陳理了,那些過去的一切都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淡抹了,不管是快樂,還是難過。

江澗白撥出一口氣,她藏起疲憊,綻出令人安心的笑:“沒事,你爸爸他已經好多了!”

陳白埋進她的肩膀,藏起盈著淚的眼眶和得償所願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