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太近了，向菀都可以感受到宋淵在震驚後剎那撥出的氣息在她的臉上拂過，溫熱的氣息混雜著雨滴擦著墜落，她比他矮了半個頭，眼神垂落的時候可以看到少年略微敞開的衣領處沾溼了些許雨水的小片肩和鎖骨。悄悄地那一點熱度在她耳根處緩緩升起。

宋淵剛剛轉身的時候把她往牆推的時候力道沒使穩，身體微微前傾而沒控制住湊上前，他迅速避開臉，唇幾乎要碰到她的耳朵。他站穩，恍惚間這一場景到是似曾相識，在器材室，在午休的樓梯間，他一直都是這樣習慣地攥著向菀的手腕，指尖還是她的體溫。

因為雨滴打溼了她的劉海而溼漉漉地貼著她的前額，還有她驚恐而睜大的眼睛，和撥出的溫熱的氣息，彼時的宋淵卻和之前在器材室或者樓梯間的不一樣，他默默地盯著向菀，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腦海裡是無聲地閃過一幀一幀畫面。

雨滴都快埋沒了這個無聲的秋天了。

她被他看著有點不自如，輕輕地叫了一聲：“宋淵。”

宋淵回過神，卻依舊攥著她的手腕，攥得很緊，仍然沒有卸掉他警惕的神色：“你來這裡幹什麼？”

向菀晃了晃她被緊緊攥住的手腕試圖掙脫，帶著焦急的神色：“我是去補課路上看到你們的，我，我就跟過來……”

宋淵緩了緩神，鬆開了她的手腕，倒退了幾步。向菀把剛剛一直拿著的傘遞過來：“現在雨下的太大了，要不合用一下傘？”她說著把傘開啟遞給他。

宋淵看著她明亮的眼睛睜著看著他，剛剛他力氣使得很大，向菀白皙的手腕上還殘留著紅色的印子，他緩緩伸出手輕輕地撫了一下她的手腕：“不好意思。”

向菀隔著雨絲感受到宋淵的指尖從她的手腕處掠過，混雜著她朦朧的觸感，她笑了笑：“沒事啊沒事，不疼。”

她把傘撐到他的頭上。

宋淵一直緊繃的神經鬆了鬆，他和向菀站在巷子靠牆的位置，彼此都沉默了。剛剛剎那間的接觸和此前的都不是一樣的體會，這樣的瞬間好像高處迅速奔湧而下的瀑布，他心底的溪水迅速地驚起了很大的水花，打溼了周圍的一切。又好像一直埋在深海里的一個隱藏很久的謎逐漸浮出了海面，他心底逐漸浮現了答案。

他伸手在凹凸不平的牆面上重重地摩擦了一下，尖銳的石頭在掌心摩擦而過帶來了明顯的觸痛感。

宋淵自己也沒有想過，他明白自己從轉學而來的反常的答案竟然是這個下雨天，這個和她猛地貼近的時刻。

宋淵也不會想到，他當年在青武街叱吒風雲而一直怠於喜歡誰，轉去S市後竟然會對她一個看上去完全和自己兩個世界的人產生這樣的喜歡。就是因為身處的環境和世界太不一樣了，宋淵才會不停地提醒和自動遠離向菀。

向菀的手機鈴聲打破了沉寂。她才想起已經過了補課的時間，宋聲域打電話給她問她怎麼還不來。向菀想到現在身處的環境，很有可能江燕晨僱的那幾個人再找到他們，就在電話裡簡單地陳述了這件事的經過。宋聲域在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然後聽到他起身的聲音：“把地址發給我。”

向菀對著宋淵笑了笑：“我補課機構的老師，他馬上就到。剛剛我也報警了。”

宋淵望著面前含笑的女孩，冷峻的眼神也逐漸變得和緩。他微微地點了點頭。

“對了，你知道是江燕晨僱的人嗎？”向菀問他。

宋淵皺了皺眉：“江燕晨？”

他想起陌生號碼，迅速明白了。江燕晨自己偽裝江理給他發簡訊叫他出來，拿著項鍊作為幌子。過去那幾年的相處，宋淵大概也清楚江理這個奇怪的妹妹。只是江燕晨因為車禍對宋淵這麼大敵意，竟然大到要僱人設局對付宋淵，是他始料未及的。

補課機構距離巷子不遠，宋聲域開車很快就到了，他的車出現在巷子口的時候，宋淵怔了怔。

他剛剛在電話裡沒有聽清那個所謂的老師的聲音，而這一刻他看到車的瞬間他有一種時空錯亂的不真實感。

宋聲域開啟車門打著傘從車裡出來，傘簷下露出了他鋒利的眼神。宋淵看著宋聲域這個熟悉的身影一點一點朝他們走進，在不停的雨滴裡，在沉悶的腳步聲裡。

宋聲域看到宋淵沒有露出太多明顯的驚異表情，宋淵盯著他的臉的眼神裡透露著一貫防備用的冷寂和排斥，宋聲域抬眼看了看他：“是你啊，宋淵。”

宋淵勉強也笑了笑，幾個字也像是硬擠出來的：“宋聲域。”

向菀一時間沒有搞清楚什麼情況，她睜大眼睛轉了轉腦袋，看看宋淵，又看看宋聲域，兩個人的表情出奇的相似，只是不同在眼神：“你們……認識？”

“先不說這個，處理當下的事情。”宋聲域看到警車也靠近了，轉身走出去。

事情處理起來也不難，江燕晨和幾個人在警局挨訓了幾個小時，接受教育之後寫檢討。在警局江燕晨一點兒也不強勢，她甚至是一副弱小無助的模樣，雨水打溼了衣服，和她瘦弱的身軀相襯，感覺隨時都要摔倒。

事情處理好了之後，宋聲域帶著向菀和宋淵出來，他轉頭看了看宋淵：“我送你回家吧。”

在警局向菀也清楚了宋聲域和宋淵的關係。宋淵沒有說話，只是走向宋聲域的車。他開啟副駕卻意外看到了一束花放在副駕的位置上，還放著水果籃。宋聲域見狀走過去關上副駕車門，臉上平淡如水，指了指後面：“你和向菀坐後面。”

這裡離補課機構近，宋聲域先送向菀去補課機構，這個點她上午的課又缺了。路上他們都沉默了好久，各自懷揣著心思。

開到快接近補課機構的時候，宋淵忽然問：“這個花和水果籃，是不是給顧拾家人的？”

紅綠燈處，宋聲域猛地踩住剎車。

車迅速停了下來。

聽到這個名字，宋聲域和八年前一樣無法剋制。

“果然是。”宋淵低聲說了句。

宋聲域眼睛浮現了幾分血絲，他緊緊地攥著方向盤不說話，只是調整了一下呼吸。向菀詫異地聽著宋淵說的話，剛剛還沉浸在巷子裡和他那麼近的接觸和他忽然改變的眼神，以及現在一起坐在車裡那麼近的距離讓她緊張和雀躍。宋淵垂在座椅上的手距離向菀的手很近，她瞬間想起剛剛在巷子裡他貼著她的耳畔而過的唇，和他貼近的急促的呼吸。

就像一個迷人的陷阱拉著她往下墜。

到了補課機構向菀下車。目送向菀走遠之後，宋淵的聲音又響起：“顧拾，就是八年前在二中被封的教學樓頂樓自殺的高三學生吧。”

宋淵慢條斯理地說：“三樓，正好是高三樓的高度，你那天問我從三樓摔下去會怎麼樣，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