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忐忑不安地敲了敲門，剛剛去辦公室找林老師的時候，其他老師跟她說他已經去上課了，向菀遲到了整整半個小時，第一節課都要上完了。

開門的不是老林，是一個穿著乾淨服帖的白襯衫帶著透明鏡框的高個子男人，臉上平靜地看不出波瀾，他開啟門看到向菀也只是側了側身子讓向菀進去，然後對老林說了句：“來了一個學生。”

向菀看到宋聲域的第一眼就覺得宋聲域光是站在那裡就像極了一個人，從他的氣質，長相到說話的方式。

老林在寫板書，聽到聲音轉過頭看了眼向菀：“你是向菀嗎？”他把眼睛往上推了推，看了看牆上的掛鐘，“遲到了半個小時了。”

向菀抱著書包有點不安地說：“對不起，老師，今天家裡臨時有點事情……”

老林打斷她：“好了，先找位置坐下來，過會兒你和我去一趟辦公室。”

向菀聽了環顧了一圈教室，中間和後面的座位都坐上了人，只有第一排是有空位置，沒有人坐著，第一排一邊還坐著宋聲域。她只好走到第一排坐下。

講桌的位置離第一排的座位很近，桌子都擦著講桌放置，老林講題目講到激動的時候喜歡拍一下講桌，她的桌子也會跟著一顫。前一半課堂應該是做了一組隨堂練習，向菀轉了轉頭看到他們的手裡都拿著題目。

她的桌子上還是乾淨的沒有什麼痕跡，她猶豫要不要打斷興致勃勃講題的老林，宋聲域遞了卷子放在她桌上。

她轉頭小聲地道了聲謝，快速地看著題目在腦子裡運算。

下了課之後宋聲域和老林一起離開了教室，向菀也跟了出去，跟在他們兩個後面，兩個人都很高，向菀跟在後面只能看到兩個高高的背影，隱約聽到的聊天聲。

老林說：“你在這裡的幾天會不會影響你那邊的工作啊？”

宋聲域笑了笑：“沒事的，那邊已經安排好這幾天接應的人了。沒關係的。”

老林嘆了口氣，拿著杯子的手晃了晃：“我聽說你父親把那個兒子也接回來了？”

宋聲域略微沉默了幾秒，然後禮貌地說：“是的，接回來了。”

到辦公室老林要關門才看到向菀也跟在後面，他拍了拍腦袋：“哦，對了，你這個丫頭。”

向菀跟著老林走進去，宋聲域在後面把門關上了。老林坐在位置上翻著名單：“今天遲到了，我不和你計較什麼理由了。你就把今天課上的題限時寫了吧，寫好之後我看看。”

向菀點了點頭，距離下節課開始還有十五分鐘，她課上也寫了幾道，現場寫完是沒有問題的，她直接拿了出來。老林看了一眼向菀，向菀已經隨便找了把椅子坐在邊上開始演算了。

宋聲域去水房接了水進來，看到向菀低著頭在那裡寫字，他走到邊上原本是林速晟的位置坐下，翻了翻手裡的卷子。

他之前在翻學生的名單的時候注意到向菀和宋淵在一個班，看到這裡他的筆就停了下來。

他抬頭看了一眼向菀，低著頭寫字的時候她完全就是極為投入的模樣，一點碎髮順著耳後垂落下來，些許的汗珠浮在鼻尖上，揮灑著筆桿一筆一劃在紙上摩擦出沙沙聲。

宋聲域扶了扶前額，從前在二中的歲月也逐漸浮現在腦海裡。

向菀寫完作業交給老林，老林詫異她的速度這麼快，他隨手掃了一眼：“你速度真不錯啊，成績也挺好的，你父母還想著要你多優秀啊？”

向菀搖了搖頭：“他們說不夠。”

老林把她的卷子快速批號，摘了眼鏡：“行了，你拿著先回教室吧。”

向菀離開之後，老林抬頭看了眼宋聲域：“巧了，她也是二中的學生啊。”

宋聲域笑了笑，沒有再說話。他低頭繼續翻看手裡的書，沙沙的翻頁生淹沒在無盡的沉默中。

二中這個名字，沉甸甸地壓在他心裡，整整八年，他的記憶還沒有消退。連那個人的模樣都那麼清晰。宋聲域皺了皺眉，伸手捏了捏眉心，讓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白花花的試卷上。

宋淵下了車就直接去網咖，這幾天在學校裡混著也認識了幾個和他一樣遊手好閒血氣方剛的人，圈子不是很熟，打幾場就熱了。宋淵在A市的名聲不小，在S市也有幾個人知道，尤其是他早點鋪邊上和黃毛的一架被很多人都熟知，雖然二中是不錯的學校，但是也有幾個和宋淵一樣花了不少錢託關係進去的。

到了網咖門口，宋淵環顧了一圈四周，看到在門口站著叼著煙的幾個人，他走過去拍了拍肩膀，幾個人都一起走進去。幾局遊戲下來，手指敲著鍵盤敲得都有點發酸，戴上耳機就是另一個世界，熱血的很，宋淵單手託著下巴盯著螢幕，邊上那幾個人的喊聲一片。

這個世界歡脫得他都快忘記現實生活了。

宋淵閉著眼睛往椅子上一靠，手向桌子邊的扶手上一搭。手機螢幕亮了好幾次，他都懶得去看。後來直接宋成國打電話過來，宋淵懶洋洋地去接，宋成國隔著螢幕都可以聽到他的語氣裡明顯的不滿：“小淵，你在哪裡呢，你忘記了昨天晚上說的今天中午和叔叔嬸嬸一起吃嗎？”

在遊戲的虛擬世界裡脫身而出，宋淵才想起昨晚在餐桌上離開之後，宋成國上樓和他說，親戚們因為他回來很高興，想借著這個機會聚一聚的事情。宋淵揉了揉眼睛，聚會？是來看他，還是看宋成國的笑話？宋成國的事業上升一半都是因為這些親戚的扶持，因此宋成國對這些親戚簡直就是言聽計從。

宋淵隨便應付了一聲。手邊山的可樂罐子堆了一堆，宋淵伸了個懶腰去洗手間，回來的時候發現網咖裡一片混亂。幾個和他一起來的人都畏畏縮縮地跑到角落裡。

宋淵抬頭仔細一看，是幾個穿著制服的警察站著在查身份證。查出了幾個未成年，警察問那個人家長的電話號碼，坐在椅子上的人顫顫悠悠地報了號碼。那幾個站在櫃檯裡的店員都站了起來一臉緊張地盯著那幾個警察。五顏六色的螢幕都定格了。

宋淵轉頭看了一眼四周，一排排位置上的腦袋都耷拉著，警察查完了第一排的人步步緊逼第二排，宋淵想也沒想直接衝了出去，迎面還差點和一個警察裝了個滿懷。

“臥槽！”宋淵心裡罵了一句，飛也一樣奔出去。

網咖外面是另一個喧囂的世界，街上的人來來往往，步行街一連串逛街的人，烤肉店吱吱冒著香味，手裡提著購物袋聊天說笑的人坐在休息區，宋淵步伐跑的很快，外套上的拉鍊啪嗒啪嗒地響，鞋子踩在鋪著磚的地板上摩擦聲也格外清晰。

身後也跟著一個警察，喊了句：“別跑！”

眼前的景色一閃而過，來來往往的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這個穿著黑白相間外衣的男生風一樣從他們眼前跑過，身後還跟著一個氣喘吁吁的警察，宋淵跑的時候覺得腳底的厚度都不一樣了，感覺左腳的高度和右腳有點參差不齊。風擦著他的耳朵迅速飄過。

靠，他心底罵了句，抽空低頭一看發現自己貪便宜買的鞋底脫膠了，白色的鞋底露出了明顯的缺口。

宋淵這輩子大概也沒有跑這麼快過。和別人打架的時候他多半是贏得，根本不需要跑。他跑過半條街轉頭看了眼發現身後還是跟著鍥而不捨要給他好好教育的警察叔叔。他停了停步子喘了口氣，然後急速地轉了一個彎跑進了巷子。

幾乎跑了一條街了，宋淵撐著牆轉頭看了看。沒有人了。

他鬆了口氣。低頭看了看手機，那幾個和他一起來的人在群裡咆哮：淵哥，你到時跑的真快，我們幾個留在那裡受訓呢。

宋淵隨手挑了一個表情包發過去，然後慢慢地走回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