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聽。”洛茵強行打起了幾分精神：“可能是研究所那邊的客戶，有些不想曝露身份的，就願意付費買個心安。”

“好的主人！”伴著丁當的回應，洛茵面前出現了一片星空投影圖，耳邊響起了一個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子聲音：

“洛助理你好。”對方直截了當地點出了她在研究所的身份：“我是虞楚先生的私人秘書。”

這個聲音，與她所認識的虞楚也有五分相似。洛茵的瞳孔微縮，身上各處的肌肉不自覺地繃緊，心底莫名地升起了一絲小小的期冀。

“虞楚是他的真實姓名嗎”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問出這麼一句話來。

“洛助理說笑了。”對方的聲音圓潤依舊，只是多出了幾絲淡淡的譏誚之意：

“虞楚先生的真實姓名，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夠知曉的。還是言歸正傳。我知道您是為了什麼參與這次奇葩系統大賽，但你與虞楚先生的相遇純屬意外。先生希望你能對其中的一切相處細節守口如瓶，為此他願意償付一筆相當於你們所獲獎金十倍的費用，前提是你需要簽署一份保密協議。”

洛茵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她默然半晌，嘴角彎出了一抹淡得發涼的笑意：“這些話，是虞楚本人的意思？”

“當然。”對方答得極為自然：“若您同意簽署協議，我們還可以免費贈送你一次定向記憶淡化服務，以免過往的那些經歷，為你造成不必要的困擾。”

用錢來打發她，連僅剩的那些記憶，都不想再留給她。

“謝謝，但是不必了。”洛茵聽見自己的聲音，似乎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又像被裝在了陶瓷罐子裡面，悶悶的，沉沉的。

通訊剛一結束通話，在視野中上蹦下跳了好一會兒的丁當迅速變大了身體，眼睛瞪得如栲栳般大，滿臉焦急地直逼到了她的面前：

“主人，您為什麼不要賠償款還簽了那份保密協議？您知道剛剛放棄的，是多大一筆收入嗎？”

“不知道。”洛茵心情極差，沒好氣地道：“所以你現在可以說了，那筆獎金，到底有多少錢？”

“主人，那些錢是丁當自己賺的丁當還想用它給自己申請升容進階”

洛茵對它裝出的可憐相視若無睹：“靠著坑我才取得的收入，想一個人獨吞，門都沒有。再說了，你不是有配套的升級養護套餐？”

“可那些都是通用版，我想要定向升級的。”

“定向？你想定到哪裡去？”

“主人，您千萬別誤會，丁當也只是想要成為一名高階管家機器人，更好地為您服務。您看這個定向升級包如何？完美複製了帝國古早智腦臨大人萬分之一的主程式，不多不少只要一百萬米奧幣，正好是這次的獎勵總額”

洛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百萬米奧幣？我一個月的薪水才不到三千，這些錢相當於我工作三十年的全部酬勞！”

“所以說，您方才為什麼那麼衝動？”丁當忽閃一雙迷茫的大眼睛：“兩條腿的男人到處都有，可一千萬米奧幣，卻是再難得到了。”

“你剛才為何不提醒我”洛茵揉了揉太陽穴，開始為之前那點莫名的自尊心，生出了淡淡的悔意。

用一個沒良心的狗男人，換來一千萬，這本來是一筆多麼上算的買賣啊，可惜現在後悔也已經晚了。

“沒有一千萬，有一百萬也可以。”洛茵搖著頭，決定不再糾結，抓住眼前能夠擁有的：“我可以用這些錢，申請幾次模擬基因除錯特訓，若是能早點透過初級基因調理師考試，收入會是現在的十倍以上。”

“抱歉主人那一百萬已經不在了。”丁當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臨大人定向升級包是需要提前預訂的，按百分之一的比率搖號抽取我剛剛收到通知，已經幸運地抽中了。”

“不付錢就行了，把機會讓給別人。”

“在抽獎前就預付了全款，現在已經被全部扣掉了。”

“退貨，馬上就退”

“不可以的，預售協議上有規定，一經售出，概不退換”

“替我向千幻星智腦管理中心提交申請，我要更換個人智腦”

“千萬別衝動，你已經在我身上花費了上百萬米奧幣，若是就這麼換掉了，這些錢才是徹徹底底地打了水漂”

“”

首都星圈，博望星。

整個星球上，只建了一片連綿不絕的宮殿群，寶石為窗雲母為瓦，在晴空碧霄之下泛著富貴的光輝。

西虞怔然睜開雙眼，仰望著寢宮的七彩穹頂，久久沒有動作。

一名身穿熨燙得筆挺的黑色燕尾服，白色襯衣領子繫到脖頸的青年男子走到床前，右手按胸左手負後，恭敬地行禮道：“殿下日安。”

西虞的眸中漸漸恢復了焦距。他慢慢地坐了起來，開口問道：“隨，昨夜到底是怎麼回事”

被稱為隨的男子面上現出了深重的愧色，就在黑金雙色的大床腳踏之前單膝跪了下去：“對不起殿下，那真的只是一個意外。”

上首的人沒有出聲。隨深知他的脾性，連忙繼續解釋道

“是安黛女公爵。您還記得她之前請您投資成立的星幻娛樂公司嗎？之前為了答謝您，她將您設定為最尊貴的紫金會員這件事，我曾經向您稟報過的。”

西虞以手撫額：“是有點印象，但與昨夜的事有何關聯？”

“星幻娛樂推出了一款沉浸式劇情體驗遊戲，為了更好地宣傳，在帝國範圍內組織了一次奇葩系統大賽”

隨很快就將情況介紹了一遍，末了說道：“您雖然沒有選擇劇情進入體驗，但因為莫名的故障，您的會員身份與編號為S09T67098U2的參賽系統進行了繫結，加上您身上早就嵌入了最先進的星網接駁裝置，所以便在睡夢之中被拉了進去。”

“原來如此。”西虞嘆了口氣。

“其實事發之後，我已經盡力做了補救。”隨訕訕地說道。

西虞沒有理他，起身下了地。

十六扇殿門無聲地被拉開，一行身著白色鑲金邊長裙的少女們，捧著各色衣物與洗漱用具，輕盈無聲地走了進來，服侍他淨面更衣。

西虞在金盆之中淨過了手，接過一名顏色皎好的少女遞過的絲帕，慢慢揩拭著修長如玉的手掌，漫聲說道

“起來吧。說說看，你是如何處理的？”

“是。”隨應聲站了起來，半低著頭彙報道：

“發現此事之時，您參與的這段比賽影片，已經衝到了收視榜的頭名。情況緊急，不得已之下，只能直接呼叫了您的授權，責令安黛女公爵立即採取措施降低熱度。她知道犯了大錯，連夜派人在後臺數字上做了手腳，將收視率固定在一百名左右。”

“當然，沒有立即停止直播，也是為了您的安全考慮。一則您的心神沉浸在虛擬劇情之中，強行抽出可能會發生不必要的風險，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承受的；而單純的停止直播，又會引起有心人的懷疑，所以眼下這個結果，已是倉促之間，能達到的最好的後果了。”

隨解釋過之後，忐忑不安地等了一會兒，卻沒有聽見任何回應，正在猶豫要不要繼續說下去的時候，卻聽見自家殿下開了口：

“她呢？”

“安黛女公爵已經乘坐專艦連夜趕到了博望星。”隨答道：“現在正在偏殿裡等待您的召見，以及懲罰。”

西虞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我問的人，不是安黛。”他淡淡地說道。

隨的智腦核心飛速運轉，立即便得到了唯一的答案。

此時此刻，他無比慶幸自己的先見之明。

要知道，趕在殿下開口之前，就將可能的麻煩清理掉，比在殿下下令之後再做，要高明百倍。

起碼自己在殿下心中留下的印象，必須永遠都是那個算無遺策的卓越智腦。

“殿下請放心。”隨自信滿洪：“我早已查到了S09T67098U2系統的主人，並在退出比賽後第一時間與她進行了溝通。她雖然只是一名基因研究所的初級助理，個人素質與能力都乏善可陳，好在尚算識相，主動簽署了保密協議，承諾不會透露與您相處的任何細節，也願意考慮我贈送的定向記憶淡化服務，總之絕不會給您造成一絲半點兒麻煩。”

他滿心歡喜地等待著自家殿下的誇讚，哪怕只是一句“做得不錯”，都能彌補從昨夜至今所損耗的大量用於運算的源能，可結果卻是被一股突然暴發的力量擊飛，直直地撞到了大殿中的柱子上。

這具身體應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所以才能承受住殿下的挾怒一擊。但隨卻已經想明白了，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他艱難地爬了起來，膝行到西虞身前，匍匐在對方的腳下：“殿下，我錯了。關於您的一切都是帝國最高機密，我這就安排，將那段直播徹底銷燬，已經看過的人全部清洗相關記憶。至於洛茵本人，立即派人就地格殺，她的系統也一併徹底”

“你可真是，越來越長進了。”

隨著這句冷冰冰的話語，隨的身體再次高高飛起，直直地撞到了穹頂。

“她現在在哪裡？”

“黑石星域的千幻星。”

“通知我的專屬艦隊，三分鐘後啟程，全速前往千幻星。”

隨再次爬了起來，疑惑的道：“殿下，您今日還有一系列行程昆古帝國的艾什莉公主已經到了，您答應過陛下要陪她共進午餐德林聯邦的一等公民羅斯琳達冕下，將於下午抵達，與您商討共建星聯會的有關細節”

“全部推掉。”西虞大步向外走去：“只剩下兩分半鐘了。”

“命令已下達，艦隊已待命。”隨疾步跟了上去：“用什麼名目知會黑石星域？”

“自然是，去接我的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