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當年雲貴妃的盛寵,想要遞個訊息出來簡直易如反掌。可偏偏身邊的乳孃死了,卻連一點風聲都沒漏出來,很難不讓人起疑。
“直到五個月後姑姑回府探親,父親這才知曉杜英竟是被人一刀抹了脖子死在了自己的房中。姑姑被嚇得不輕,又不敢聲張,生怕被人發現異常,便命人將杜英的屍身拉出去埋了。”
洛妍沉思片刻,說:“既然杜英死了,那你父親身邊可還有別的懂得下毒之人?”
單清搖頭:“是杜英在宮裡的時候收了一位宮女為義女,將一身本事盡數傳授。姑姑死後,父親本想趁亂將那人帶出宮,卻沒能成功。”
洛妍恍然:“那人便是給貴妃下毒的宮人吧。”
“娘娘猜的不錯,正是那人。”
洛徊問:“按你的年紀,杜英入府的時候你壓根還沒出生,這些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單清臉上閃現了一抹悲哀。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但此時,她又十分慶幸自己知道了那麼多,才有籌碼去交換自己想要的東西。
“我從小就不得父親喜愛,單穎和單薇更是以欺負我為樂。母親礙於身份,更是不敢為我求情。我九歲那年,被單穎捉弄,掉進了湖裡,好不容爬了上來,又被單薇養的狗從背後一路追趕,我不想被咬死,只能拼了命往前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後的狗叫聲沒有了,我才敢停下來。”
可真當停了下來,卻發現自己來到了府裡最偏僻的一處院落裡,那是先夫人的住處。自她去世後,這院子便荒廢了。
當時已近深秋,晚上的冷風一吹,單清被凍得瑟瑟發抖。
她身上的衣裳已經溼透,絕對不能就這樣回去。
不說被母親看到了又要惹她傷心,就是路上碰上個小廝丫鬟,看到自己這副模樣,日後也沒臉見人了。
退無可退,單清只好咬緊了牙關,隨意選了間屋子推開門走了進去。
藉著月光,她徑直往衣櫃方向走去,希望能在裡面找到一身替換的衣裳。
正當單清埋頭找衣裳的時候,被關上的門再次被推開,嚇了她一跳。
一位頭髮花白,身穿打著補丁衣裳的老婦人走了進來,手裡還舉著一盞蠟燭。見這久未有過生人來此的地方竟然出現了一個小姑娘,那老婦人也是深感驚訝。
“你是誰?為什麼會來到這?”
見那婦人拿著蠟燭,想必也不是什麼鬼魂之類的駭人東西。
單清高高懸起的心再度放了下去。
她微微整了整有些散亂的頭髮,行了一個禮說:“婆婆好,我叫單清,是這府裡的三小姐。”
那婦人上上下下的將她打量了一番,眼神中滿滿的不信任,似乎是在說你這狼狽模樣,哪裡像個小姐了?
單清尷尬不已,卻還是解釋道:“我掉進了湖裡,衣裳溼了,想來這裡找身乾淨的衣裳換上。”
那婦人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沒再問什麼。越過單清從衣櫃的最底層拿了一身衣裳出來遞給她。
“換上這個吧,趕緊離開。”
單清忙不迭的道謝,繞到屏風後面換好衣服。
等她出來後,那婦人已經不在了。
眼看天色已晚,她不能再耽誤下去,便直接回了自己的住處。
“後來我也是從母親口中知道,那婦人是伺候先夫人的。先夫人過世後,她身邊的人都安排去了別的院子裡伺候,唯獨這婦人因年紀大了,沒有地方可去,便留在了先夫人的院子裡守著。”
洛妍問:“所以這些事情你都是從那婦人嘴裡知道的?”
單清點頭:“單穎和單薇得了空便來捉弄我,我實在害怕,卻又不能出府,只能躲到先夫人的院子裡去。一來二去,也與那婦人熟悉了起來,很多事情就是那時候知道的。”
可惜那裡也沒能為自己提供太久的庇護,那婦人三個月後便因病去世了。
她死後,單惠澤便下令將那院子徹底封禁,不許任何人靠近。
而自己懷揣著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在單穎和單薇的壓迫下艱辛度日。
“你的誠意本宮收到了,你的要求本宮會考慮一下,想來你也不差這一時三刻。”
單清再次磕了一個頭,說:“奴婢多謝娘娘。”
洛妍還想再說什麼,那在不遠處巡守的護衛匆匆而來,說:“大小姐,二公子,要開宴了,夫人正派人四處找您呢。”
洛妍只得讓單清跟著,先去前院參宴,有什麼話回宮再說。
在啟程回宮之前,洛徊來找洛妍。
二人沒有帶任何隨從,沿著後院慢慢走著。
“你對單清今日的話怎麼看?”
洛妍信步走著,說:“應該是實話,但蹊蹺處頗多。”
洛徊也是如此認為:“杜英的真實身份是什麼?又為何僅憑一份恩情便甘願留在單家效力?最後又為何而死?按單清的說法她毒術很是了得,可這樣的人卻死的不明不白。疑點太多了。”
二人走到一處涼亭內坐下。
“既然存疑那便去查證吧,總要搞明白真相。”
但關係到當年後宮之事,洛妍想著還是要去問問蕭允。
無錯書吧洛徊卻是看懂了她心中所想,主動說道:“我會進宮去向蕭允求證,你放心交給我。”
洛妍深感驚訝,“你不是不想再與陛下有何牽扯嗎?為什麼.....”
洛徊一笑:“與你有關的事,我自當盡全力。”
什麼原則,什麼芥蒂,在他的阿妍面前,統統都要躲開。
洛妍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自己若是去問,再完美的藉口也不足以將此事徹底遮掩過去,定會引起蕭允的警惕。
而洛徊不同,只要是他的要求,蕭允都會答應。
他也正是仗著這點,才敢肆無忌憚。
“洛徊,我......”
洛徊忽然伸出手指抵住了洛妍的雙唇,眼神溫柔,輕聲道:“別說感激的話,也不要說抱歉,我甘之如飴。”
洛妍側過頭去,避開了他的手,換了個話題說道:“單清見的那個男子我也需要你去查查,我總覺得那人接近單清的目的不單純。”
這個話題轉的略顯生硬,但洛徊也沒有過多計較,順從的應了下來。
洛妍回宮後,洛徊也沒耽誤時間,先是安排人去調查那男子的身份,他自己則光明正大的進了宮。
蕭允在熙維殿陪著沈姒染讀書。
夏川匆匆來報:“陛下,東方公子求見。”
蕭允大為吃驚,問:“你說誰?”
夏川又重複了一遍說:“回陛下,東方公子求見,正在朝暉殿候著。”
沈姒染原本就昏昏欲睡,眼下被夏川一打擾,也沒什麼入睡的心思了。她從蕭允懷中坐了起來,說:“你先去忙吧。”
蕭允也好奇洛徊怎麼會突然進宮,點了點頭說:“若是累了就回去歇著,或者讓傾瀾再陪你坐會。”
“好。”
朝暉殿
洛徊十分沒規矩的坐著,還翹著二郎腿。
殿內侍候的宮婢和太監想上前提醒,卻又沒那個膽子,只好尷尬的站在原地。
見蕭允來了他也沒有要起身行禮的意思,只是不冷不熱的問了一句安。
夏川卻是驚愕的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他從未見過有人在陛下面前如此放肆,而陛下也沒有絲毫動怒的意思。
洛徊瞅了眼夏川,僅這一眼,蕭允便開口道:“都下去吧。”
夏川更加錯愕,卻還是躬身退了出去。
等人都走乾淨了,洛徊主動開口表明來意。
“我想來問問你,當年雲貴妃進宮的時候是不是還帶了一個乳孃,又是因為什麼死的?”
洛妍千算萬算都沒料到洛徊會如此單刀直入,什麼鋪墊都沒有就把話說了出來。她若是在場,定要拿眼神把洛徊身上戳出幾個洞來。
饒是蕭允做好了準備,知道洛徊進宮定是有事相問,可也沒料到他問的是這麼件事。
“雲貴妃的乳孃?你為什麼想問這個?”
洛徊不耐煩的開口:“一時興起罷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換做旁人這麼對自己說話,蕭允早就把人拉出去砍了。
但偏偏這人是洛徊,壓下心中的好奇不提,蕭允開口道:“不錯。雲貴妃進宮的時候的確帶了一位乳孃,只不過那乳孃平日裡不怎麼出門,深居簡出的。”
洛徊挑眉:“深居簡出?連你一個皇子都知道,想必這拋頭露面的次數也不少。”
蕭允笑笑,說:“我知道的那麼清楚和那乳孃的死因有關。”
洛徊作洗耳恭聽狀。
昔年雲貴妃初入宮中便被封為了貴妃,得了先帝全部的鐘愛。
被封為貴妃後,雲貴妃初時還能謹言慎行,規矩禮數都是嚴格恪守,不敢越雷池一步。
但日子久了,難免會生出幾分嬌縱來。
一次過錯,雲貴妃惹惱了同為貴妃之位的嘉貴妃。
嘉貴妃本就不喜雲貴妃,又加上這次的恩怨,她便打定主意要好好懲戒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賤人。
一聲令下,雲貴妃被摁在地上當眾受了二十鞭刑。
堂堂貴妃之尊,當著一眾宮人的面被打的皮開肉綻,衣衫破損,顏面盡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