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安回去覆命的時候在紫宸殿前碰見了一位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
“奴才參見陛下!”
蕭允今日沒什麼要緊的事處理,便想著四處走走。可走著走著就到了紫宸殿。
思及這段時間沈姒染總是在自己耳邊說洛妍的與眾不同,又想著她從來沒有苛待過他的阿染,蕭允偶爾會想,自己是不是也應該換個角度重新跟洛妍相處一下?
但到了紫宸殿,卻又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正猶豫著,泗安過來請安。
“起來吧。”
蕭允這下也沒有退路了,硬著頭皮往裡進。
洛妍正在習字,妙柔站在外殿候著。正發著呆,瞥見蕭允的身影,驚詫之下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恰巧泗安走了進來,看見妙柔還在發愣,忙過去扯了扯她的衣袖,“還傻站著幹嘛?沒看見陛下來了,趕緊去稟告娘娘啊。”
妙柔回過神來,下意識就想進去通稟,緊接著又反應過來,立刻止住了腳步。
泗安沒看懂,問:“怎麼了?”
妙柔放低了聲音說:“娘娘在練字。”
泗安恍然。
在府裡的時候,但凡洛妍練字,身邊不許任何人待著,也不許任何人來打擾她,便是天大的事情也得等她忙完之後再說。
她身邊的人都知道這個規矩,從來不會觸犯。
但顯然這次有些超乎意料,泗安有些拿不準主意,試探的說:“要不咱們還是去跟娘娘說一聲吧,陛下這好不容易來一次,總不能讓人空等吧。”
妙柔卻是說什麼也不肯同意,“你忘了之前有個不懂事的丫頭冒冒失的闖進去擾了娘娘練字,娘娘是怎麼處罰她的?”
泗安立馬不提這茬了。
一年前,與洛妍交好的一位世家之女因父親去外地赴任,她特地來府上向洛妍辭行。
當時洛妍也是正在練字,伺候的人都默契的不去打擾。
妙柔怕怠慢了那位小姐,親自去解釋了一番。好在那位小姐也明白洛妍的這個習慣,並未多過怪罪。
偏偏就是這個時候,府裡一位剛剛提拔到洛妍身邊伺候的丫頭因為急於往上爬,想在主子面前露臉,無視了之前妙柔千叮嚀萬囑咐的關於小姐的忌諱,不管不顧的闖進了洛妍的書房。
結果可想而知。
維持多年不曾改變的規矩被一朝打破,以身試法的小婢女付出了慘痛無比的代價。
將好友送走後,洛妍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命人把那不懂規矩的婢女帶了上來。
當著滿府的奴才面,洛妍下令,杖打八十。
那小婢當場嚇昏了過去。
洛妍卻是直接命人開始行刑。
八十仗,便是一個成年男人也受不住,更別說是小婢女一個芊芊女流了。不過三十杖便直接香消玉殞了。
妙柔等人把那婢女的屍體拉下去後開口道:“此次教訓是讓你們清楚一件事,主子的事從來沒有大小之分,只要是主子的規矩都必須遵守,若再有今日之事,剛才的那具屍體便是諸位未來的下場。”
此番過後,府裡再也無人敢去挑戰洛妍的權威。也是因為此事,府裡伺候的下人們才真正瞭解到一件事,洛妍確是信安公夫婦的掌上明珠不假。
換了旁人府上,像這種處置奴婢的事都是交給主母來解決的,府裡的小姐下令說杖殺就杖殺,實在是罕見。
有了這前車之鑑,泗安才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那我先去陛下那應付著吧。”
妙柔點了點頭。
蕭允坐那等了好一會最後只等來一個泗安,不悅道:“你家主子呢?”
泗安告罪:“陛下息怒。娘娘正在練字,不許任何人靠近,奴才們不敢打擾,還望陛下稍等片刻。”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泗安都做好蕭允拂袖而去的準備了,哪料蕭允說:“練字?帶朕去瞧瞧。”
泗安有一瞬間的愣神,隨即反應過來,在前方帶路。
半個時辰後,洛妍走了出來,卻在看見蕭允的那一刻傻在了原地。
妙柔趁人沒看見偷偷的扯了扯她的衣襬,小聲提示:“娘娘,陛下來了。”
蕭允足足等了近一個時辰才把人等出來,也不見他有半分不耐。
“朕可有幸觀摩皇后的字跡?”
洛妍如夢初醒,立刻把人請了進去。
“陛下說笑了。”
來到桌前,幾張剛剛臨摹好的字帖平鋪在桌上。
蕭允隨手拿起一張來,認真看了看。
“皇后喜歡蔡襄?”
洛妍點頭,“世人多愛王羲之等人,但臣妾覺得蔡襄也不錯,臣妾偏愛蔡襄的楷書,渾厚端莊,淳淡婉美,自成一體。”
蕭允也是點點頭,“皇后的字果然不同凡響。”
洛妍微微一笑,問:“陛下今日怎麼有空來臣妾這了?可是有什麼事?”
蕭允揮揮手,妙柔和泗安立刻退了出去。
洛妍親自倒了杯茶奉上。
蕭允接過來,說:“在阿染的事上你沒有為難她,朕很感激你。”
沒想到會是這麼個開場白,洛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陛下,您是不是認為臣妾就是那種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蛇蠍之人啊?”
蕭允汗顏,他最開始的確是這樣想的,尤其是經過她給沈姒染下毒之後,更是無比篤定。
洛妍收起了笑容,神色認真的說:“我知道陛下今日為何而來。不外乎是覺得之前有些錯怪了臣妾,特別是經過了最近幾次的事。陛下覺得應該放下成見,或許我們之間能夠做到和平相處。臣妾說得對嗎?陛下。”
蕭允笑道:“怪不得人人都說信安公長女聰慧無比,最善觀察人心。今日朕也算漲了見識了。”
無錯書吧洛妍並不否認,“陛下不用擔心臣妾會對您的心上人做什麼。若是陛下願意,臣妾也願意與您和平相處,而不是像之前那般。”
蕭允又想起一事來,說:“朕聽聞你命人發落了單穎?”
洛妍直言不諱道:“不錯。瑩妃她初入宮中便敢以下犯上,若是不加以懲戒,日後難保不會有人效仿。更何況臣妾給過她機會了,是她不懂珍惜,一昧的犯錯,那臣妾便只能讓她吃點苦頭了。”
蕭允沒有對此事做出評價,而是說:“當日朕讓單穎進宮也是一時衝動,若你不願,便找個藉口把人遣出宮吧。”
言下之意就是要廢了單穎的妃位了。
洛妍拒絕了,“陛下,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若是這樣被廢去名號,趕出宮,那跟要了她的命有什麼兩樣?”
蕭允意外,“你已經不計較當年的事了?”
提起這個,洛妍頓時變了臉色。
“當然不會不計較。”
蕭允好奇:“那你是想?”
洛妍沒有避諱他,坦誠相告:“陛下一言九鼎,既然發了話要人進宮那便是鐵板釘釘的事,斷然沒有反悔的道理。但這深宮之中也不是一般人能活下去的地方,臣妾的意思陛下可懂?”
蕭允當然懂,“既然你有了打算,朕也不多加干涉。總之,後宮是你的地盤,萬事由你做主。”
洛妍微微欠身:“多謝陛下。”
兩人在殿內說了一個多時辰,妙柔和泗安站在外面很認真的聽了一會,都沒聽到裡面傳出任何吵鬧的聲音。
泗安實在好奇,跑到夏川邊上打聽:“夏公公,陛下這是個什麼意思啊?”
夏川翻了一個白眼,“什麼意思?陛下駕臨皇后寢宮需要什麼意思?”
泗安忙解釋:“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之前陛下從來不來紫宸殿,便是來了也是說不上幾句話就與我們娘娘鬧得不歡而散。這回卻一反常態,我這不是好奇嘛。”
夏川控制不住的翻了一個又一個白眼。
還是妙柔把人拉了回去,“行了,陛下難得來,還跟娘娘安靜的說了這麼一會話,多好啊。就你話多,非要理清個子醜寅卯來。”
泗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又過了一個時辰,蕭允走了出來,洛妍緊隨其後。
“恭送陛下!”
蕭允難得露了個笑容,“皇后回去歇息吧。”
坐上轎攆,夏川問:“陛下,是去熙維殿還是回朝暉殿?”
蕭允想也沒想,“熙維殿。”
夏川習以為常,自儷貴妃進宮以來,蕭允幾乎夜夜留宿,這已經是常態了。
沈姒染剛聽說蕭允去了紫宸殿,本以為今夜他不會過來了。用了晚膳後便拉著傾瀾在寢殿後面的園子裡散散步。
哪知剛一出去就碰上了蕭允。
“你今夜不是留在了紫宸殿麼?怎麼過來了?”
蕭允好笑的彈了一下沈姒染的額頭,“臭阿染,就知道把我往外推。”
沈姒染呼痛,揉了揉額頭,嗔怪道:“哪裡是我把你往外推,分明是你自己去的。”
蕭允立馬轉變語氣:“好好好,是我不對。這是要去哪啊?”
沈姒染指了指後邊的園子說:“今夜還算涼爽,就想著拉著傾瀾去散散步,也好消消食。”
蕭允拉起她的手往殿後走去,“我來了,那就我們一起吧。”
沈姒染點點頭。
傾瀾十分懂事的退了下去。
從殿內到園子也不過幾十步的距離,沈姒染卻是直喊累。
蕭允把人打橫抱了起來,待到了園子裡,抱她在一處石凳上坐下。
沈姒染睏倦的揉了揉眼睛,不住的打哈欠。
蕭允好笑:“看你,都困成這樣了還要出來散步。要不是我來了,怕是傾瀾要把你扛回去了。”
沈姒染不滿的噘噘嘴,“哪有這麼誇張,我只是這幾日總覺得身上沒力氣,總是犯困。”
蕭允怕她是上次中毒毒素沒清乾淨,當即就要宣太醫來瞧。
沈姒染拉住了他,“便是要傳太醫也等明天吧,我實在是困了。阿允,你抱我回去睡覺吧。”
蕭允無奈,只能依著她。剛坐下沒一會又把人抱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