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維殿
沈姒染摒退了所有伺候的人，自己坐在屋子裡發呆。
傾瀾想留下陪著，也被拒絕了。
蕭允忙完政務後連晚膳都沒用就來了這裡，見伺候的人都在外面守著，頓時不悅。
“不在裡面伺候都跑到外邊傻站著，竟懶惰至此，實在可惡！”
一群奴才立刻跪下請罪。
“請陛下恕罪。”
傾瀾站出來解釋：“陛下，娘娘不許任何人打擾，這才讓奴才們都出來。”
蕭允皺眉，問：“她今日還是心情不好嗎？”
傾瀾搖頭，語氣中不自覺帶上了幾分同情。
“陛下，您進去看看娘娘吧，這些日子她睡得不好，也不怎麼吃東西，總是一個人坐著發呆，也不許任何人接近。”
她也算親眼看著陛下和娘娘是如何走到一起的，從她被派到熙維殿，她只覺得自己認識的那個沈姒染好像是消失了一樣。
無錯書吧以前的沈姒染溫柔如水，哪怕不說話，即便是在她身邊待著也會讓人覺得舒服。即便出身鄉野，但她很快樂。但自從進了宮，她一日日的消沉下去，臉上的笑容沒了，整個人看上去如同傀儡一般，了無生趣。
傾瀾知道這是為什麼，蕭允心裡也清楚，但他寧願自欺欺人，一遍遍告訴自己總會好起來的。
沈姒染聽見身後的腳步聲，說：“你來了，阿允。”
她沒有轉身，依舊是望向窗外。
蕭允走過去，從背後環抱住她，親暱的蹭了蹭她的臉頰。
“阿染，今天天氣不錯，我帶你出宮去逛逛好不好？”
沈姒染有一瞬間的動容，但視線所及，還是把那股悸動壓了下去。
“不必了，你還有政務要處理，出宮一次不止麻煩，還容易耽誤事情。”
她的一再推拒還是讓蕭允失了耐心。
一把把背對著自己的人扳了過來，抬起她的下巴問：“阿染，我們說過的，任何事情都要跟彼此分享，包括開心和難過，你不記得了麼？”
沈姒染再也不能逃避，她控制不住的紅了眼圈。
蕭允以為自己嚇到她了，連忙把人擁進懷裡，輕言細語的哄：“是我不對，我這段日子太冷落你了。對不起，阿染。”
他是真心誠意的認錯，期望得到懷中人的諒解。
但沈姒染只覺得心裡發苦，眼淚越流越兇。
“你放我走吧。”
輕飄飄五個字，震得蕭允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放開沈姒染，神色嚴肅的問：“你說什麼？”
沈姒染流著淚，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心碎。
“你放我走吧。”
很清楚的五個字，由不得蕭允再欺騙自己下去。
“不可能，我們說好的要在一起一輩子，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這輩子除了我身邊你哪裡都不能去。”
沈姒染卻是笑了出來，她不住的往後退，一步步遠離蕭允。
“阿允，我不是你的妻子，我只是你的妾侍，你的妻子是洛妍，是皇后。”
蕭允問：“你在意名分？”
沈姒染想要搖頭，卻又沒辦法欺騙自己的內心，還是點了點頭。
她哭的不能自己。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從前的我不會這樣的。”
從前的她會為了能陪在阿允身邊放棄一切，不求名分。從前的她不會如此傷春悲秋，整日裡想的都是對未來的憂懼。從前的她不會在意名分地位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而現在，她變了。
這這座空曠的寢殿了，她曾不止一次幻想過，如果自己能成為阿允的妻子，現在的情況會不會更好些？她會不會比現在更有勇氣一些？
而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立刻被自己壓了下去，卻又在下一刻再次出現。這樣日復一日的自我折磨終，沈姒染逐漸面臨崩潰。
蕭允似乎是察覺到了一個最為可怕的可能，試探的問：“你後悔愛上我了？”
這次沈姒染沒有半分猶豫，堅定的搖頭。
她這輩子永遠不會後悔愛上蕭允。
“我後悔的是為什麼一定要堅持留在你身邊，哪怕知道你的身邊註定不會只有我一個。”
早在相愛之初，蕭允便主動坦誠了自己的身份，他沒有半分欺瞞。是自己，明知道他無法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卻還是義無反顧的愛了下去。
“我以為我可以安靜的待在這裡，等待著你每天的到來，就像每一對夫妻那般。但我沒辦法繼續騙下去，這樣的生活早晚會結束的。”
選秀她不在，但訊息總會傳到熙維殿來。
她知道，不久後會有兩個女子進宮，她知道蕭允不會每一晚都來陪著自己，他也需要去別的宮裡臨幸別的女人。
因為他是皇帝，寵幸六宮，雨露均霑，綿延子嗣是他應該做的。
“我不怕有別的女人出現，也不怕他們會分去你的愛，但我控制不住想要去嫉妒，控制不住自己去埋怨自己，為什麼要把自己陷入到這樣的境地裡來。明明以前的我不會這樣的。”
她從來不會懷疑蕭允對自己的愛，但她會對未來害怕。她不知道這樣日復一日的等待著一個人自己能夠堅持多久。
所以她做了一個決定，她割捨不下蕭允，卻也不能任由自己在這座宮城內崩潰，唯一能做的就是離開。
蕭允雙目通紅，說話也帶了幾分哽咽。
“所以你要捨棄我嗎？”
沈姒染下定了決心，眼神堅定，語氣肯定。
“是。我寧願忍受一時的別離，也不想承受未來承擔不起的重擔。”
她想好了一切。
她是蕭允的女人，離開這裡後她會回到自己的家鄉，那裡沒有人知道這段日子發生了什麼，他們只知道村裡一個叫沈姒染的小姑娘離家了許久，又回來了。
她父母早年便已過世，她自己孤身一人早已習慣。
往後數十年，除了要忍受對蕭允的思念，別的與從前沒有差別。
“我不許！”
蕭允跨步上前，捏住了沈姒染的肩膀。
“我不會同意讓你離開，我們這輩子生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沒有別的選擇。”
沈姒染泣不成聲。
她何嘗不想如此，與心愛之人白首偕老，生死與共。
蕭允抱住她，乞求道：“阿染，我求你，為了我，再努力一次好不好？”
從初見，蕭允身上那股屬於皇家子弟的矜傲之氣就被隱藏的很好，在人前一直是溫潤如玉的模樣。
哪怕現在登基為帝，帝王的霸氣，上位者的氣勢總會不自然的顯露出來。
但面對沈姒染的時候，他還是那個溫潤如玉的蕭允，而非如今的一國之君蕭允。
但即便是那樣的蕭允，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卑微的乞求一個女子留在自己的身邊。原本他可以動用自己的權利，用盡一切手段把人留下。
但他沒有，也不願意那樣做。
除了流淚，還是流淚。
沈姒染無法開口，面對如此低聲下氣的蕭允，她無法再次硬下心腸，卻也不能就此心軟。一時之間，左右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