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欣雯為了這二十塊錢也是拼了,她為了賺這點錢,仍住在通訊團這裡,天天忍受著張裕對她的打罵。
每天等張裕上班後,她就溜到李洪海家,把暑假作業的答案寫下來,中午回家吃點米飯拌鹹菜(張裕中午只回家午休,不回家吃飯,他在食堂吃),下午等大人們全都上班了,她再溜去李洪海家。
就這樣,像做賊一樣,連續奮戰了五天,終於把三年級的暑假作業全部寫完。
十篇作文也交給了李洪海,並叮囑他,必須讓那幫小子當著李洪海的面抄作業,而且抄完後必須要把江欣雯的答案和信紙全部燒掉。
李洪海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會盯著自己的朋友們抄作業,而且一定會把江欣雯給的答案和作文原稿毀屍滅跡。
賺了二十塊錢的江欣雯開心呀,讓她更開心的是,江家搬家的日期也定下來了,就在她拿到錢的第二天,一個星期日。張裕跑前跑後的忙和,讓單位的卡車和六名戰士幫助江家搬家。
江家的東西本來就不多,只裝了多半個卡車就搬完了所有的東西。
坐在新家裡,江欣雯問江姥姥:“姥兒,我以後寒暑假能住這兒嗎?”
江姥姥樂的合不攏嘴說:“能住呀,這間房就是你的。”她推開最小的那間臥室,指著床說:“平時你媽中午在這兒休息,你放假就來姥兒家,住這裡。”
江欣雯爬上床,摟著江姥姥,吧唧就香了一口說:“還得是我姥兒,這世界上就您最疼我。”
江姥姥笑著摟住江欣雯的小屁股,拍了兩巴掌說:“快下來,多大的姑娘了,還撒嬌,明天早上一早和我去合作社嘎(割)肉,咱們包餃子吃。”
張波也在地上蹦蹦跳跳的喊:“吃餃子,吃餃子,一拉一肉丸的大餃子。”
江欣雯記得小時候,在國棉三廠的大操廠和大禮堂之間有一條路,是這一片有名的早市。
她沒敢問出口,反正今天剛搬來,明天一早跟著江姥姥出去看看,有沒有這麼個早市,如果有早市,她就要開啟賺錢計劃了,不僅自己賺錢,也要幫姥姥賺點養老錢。
大文化時期,江姥姥受到江姥爺的連累,被街道辦開除了,現在是沒有工作,也沒有勞保的狀態。
雖然江姥爺早已經平反了,但是江姥姥再也不回街道辦工作了。
老太太說了:“用我的時候江大嫂,江大嫂的叫著可親熱,不用我的時候,我就是臭老九的反動家屬,走資派,我可不去和他們一起上班,反正你姥爺養的起我。”
嗯,上一世,江姥爺去的早,雖然給姥姥留下三萬塊錢,但是,在張裕的鼓動下,這些錢早早的就沒了。
也沒有進行什麼投資賺錢,只存了銀行,可是銀行的存摺可在張裕手裡攥著呢。
沒過幾年,張裕就告訴江姥姥,錢花沒了。三萬塊錢就那麼稀裡糊塗的沒了?
老太太沒處申冤去,從此開始了手心朝上的日子。
她還記得,每個月小姨很準時的給姥姥錢,可張裕每個月總會因為給老太太錢的問題,和江玲吵的不可開交。
嗯,這一世,一定要讓姥姥不再看人的臉色。江欣雯陰沉著臉,回憶著上一世。
自從三萬塊錢沒了後,一開始,兩個女兒還正常給錢,兩年後,江玲每次給老太太錢的時候都叮囑一句:“媽,現在的錢毛的太厲害了,您得省著花。”
老太太被叮囑的害怕了,她為了節省電錢,晚上起夜不開燈。
再後來,江姥姥年齡大了,有一天,她從廁所出來,下臺階的時候摔倒了。
斷了腿的老太太躺在病床上,張裕則隔幾天就來到病床前,喋喋不休的數落著老太太如何不讓人省心。
一輩子要強的江姥姥被張裕數落的直落淚,從那時候起,江姥姥的身子骨越發的不好了。
再後來,小姨江玉跟著姨父去國外,她每年會給江姥姥一筆錢,但這筆錢也被張裕以江姥姥年齡大,不識字為由,拿走代管。
江姥姥為了省錢,拖著一條殘腿,去市場揀些菜葉子吃,直到江欣雯上班後,和江姥姥住在一起,按時給她生活費了,老太太才不去揀菜葉子吃。
可是這種好日子沒過多久,張裕和江玲便以江姥姥年齡大了,大家全都要上班為由,把江姥姥送到養老院。
江欣雯知道張裕為什麼把老太太送到養老院,還不是她上班後,去江姥姥家住,把賺的錢都交給江姥姥。而張裕和江玲根本從江欣雯手裡要不出多少錢,他們才出這樣的壞主意。
上一世,張裕舔著臉,訕笑著給江姥姥算了這樣一筆賬:“媽,你現在沒有錢,我和江玲兩人養兩個孩子,張波又要考大學,我們經濟壓力大。你去養老院住,把這個三居室出租,這錢夠你住養老院帶看病的,我們也省點行不行?”
江姥姥不同意,張裕和江玲就各種甩臉子給老太太,還跑到居委會控訴老太太把自己會掙錢的女兒把的死死的,不許孩子回家看自己親爹孃,江姥姥實在不想和他們鬧下去,便點頭同意去了養老院。
江欣雯也搬回了張家,每月300塊的工資,她只能留十五塊錢,其中十塊錢是汽車月票錢,五塊錢是零花錢,單位中午管飯,其他的,必須交給張裕。
她只能在每週休息的時間,坐長途車去郊區看望江姥姥,就在住進養老院,半年後的冬天,老太太的大腿骨被摔骨折了。
不是有這麼句老話嘛,趁你病要你命,不揍你,搓磨死你。張裕就採用的這種卑鄙的戰術。
孝順嗎?我張裕孝順的很,因為老太太的不省心,所以我嘴巴勤快了點,叮囑的多了一些,不能說我張裕有錯吧?
老太太在摔倒後,被張裕和江玲這樣搓磨,也早早的走了。從此,江欣雯徹底成了沒有人疼的野孩子。
揉了揉益出眼角的淚水,她笑著對江姥姥說:“姥兒,是包那種一拉一肉丸的餃子嗎?”
江姥姥有些奇怪自己這個外孫女,問:“這是怎麼了?想餃子,想的眼淚都出來了?行,姥兒明天就給你包那種一拉一肉丸的餃子,讓你吃個夠。”
早晨七點四十分,江欣雯拉著張波,跟在江姥姥身後,向合作社走去。
國棉一、二、三廠在京都是有名的企業,每個廠子都號稱是萬人大廠。
江姥姥所在的這個家屬區緊挨著國棉三廠宿舍,這個時間段正是上班的點兒,從家屬樓裡走出來密密麻麻的人群,或兩兩一組的說說笑笑,或三五成群的遞煙說話,逐漸匯成一個更大的洪流,烏泱烏泱的向廠子方湧去。
江欣雯看著這些朝氣蓬勃的面孔,想到十年後,十五年後,那些死氣沉沉,眼裡沒有一點光彩都的下崗工人們,心裡不禁湧起了一股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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